我被看得受不了,只能关上窗子,拉起窗帘。这女的会不会是记者?张志仁事件后,仍旧有媒体时不时会找到我。可如果她只是看不干别的那也无所谓,总不能让别人看都不能看了吧。
我换好衣服准备上班去,走向停车库的时候,发现她还站在那——这一次再明确不过,她盯着我。
如今离得近了,能大致看清她的长相——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挺邻家的甜美少女,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的模样,长头发,齐刘海。我不想管她,可就在转头要去开车的时候,她从马路对面晃荡过来了。
“雷哥在吗?”她问。
什么雷哥?我一脸茫然地摇头,“你找错人了。”
她嘴巴鼓着,不停在动,可能正嚼着口香糖啥的。小姑娘仰着头看我,下巴尖尖,那眼睛黑白分明,挺好看的。
“哦。那你见到雷哥的话给我带个话。”她说,“告诉他,‘见蝙蝠余的日子已经订好了,十月七号,早上十点’。”
我说你完全没听人说话吗?我不认识什么雷哥。我要上班去了,妹子你别挡我车前。
其实听见“蝙蝠余”的时候,我心里就隐隐约约有点计较了——应该和昆麒麟有关。但我真的不想被牵扯进去太多——张志仁的事情一直到现在还在波及我的生活,实在是玩不起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眨巴,然后两颊一鼓吹出个泡泡,再吸回去,动作表情都天真无邪。这妹子背着一个米白色的秀气女双肩包,包上挂着小饰品,丁零当啷乱响——标准学生妹的样子,可就觉得有哪不对劲。
医生看人是很细致的,她身上肯定有什么地方十分奇怪——化了妆的学生妹又有哪会奇怪呢?是表情?——虽然她好像一直在动脸上的肌肉,但实际上,这个女孩子没有笑过。
“你身上,雷哥的那种味道。”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我车前盖上点了点。“别装了,我知道他肯定背地里鼓捣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联系不上他,帮转达一下。”
她说完就走了,挂饰一晃一晃。我叫住她。
“——等等,你说的雷哥是指昆麒麟吗?”
“哦,他现在叫这个名字了啊。”她停住了脚,转过身来,依旧是面无表情。“随便他叫麒麟还是叫什么了。对了,你最好去寺里一下把身上的味道冲一冲,太浓了。”说完,她还把手在鼻子前摆了摆,像真的能闻到什么怪味一样——我身上有什么味?消毒水的味儿?我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却没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
“……你不知道?”
她挑挑眉毛,终于不是面无表情了,可依然没有笑意。
“……那种——死人的味道呀。”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我站在原地,什么都问不出口。S市的九月依然闷热,我却流了一头一身的冷汗。
——死人的味道。
她是这样说的,死人的味道。
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昆麒麟说的话,让我多和秋宫鹿待在一起,学学怎么做人。你那时以为他真的只是说话没正经,可回想起来,“做人”的意思,或许真的只是做人。
坐到了车里,我心神不太安定,靠着方向盘缓了缓。刚才她说的话太寒颤人,我连她临走时把口香糖黏在我车前盖上都没发现。
不管怎么样,见到昆麒麟就把这件事情问问他。我这样想着,发动了车子,准备倒车出去。这时我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
那里有什么东西。
我的心差点从胸口炸出去——车子的后座位上真真切切有人!
——那是两个小女孩,并不是坐着,而是以一种很奇怪的样子趴着。她们浑身都是湿透的,水一滴一滴下来,正打湿车子后座的灰色皮套。两个人的脸都用力抬起,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弧度,大张着嘴,眼球已发白浑浊了,浑身的皮肤都呈现一种严重烫伤才会有的皱褶。
两个小女孩!两个小女孩!死在沸水里的那两个!
草!她们难道一路跟着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