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楼里没有空调,没有暖气,他们几个在外面被冻得浑身发麻,特别是余椒,因为年纪小,而且身上只有一件单衣,手脚都发紫了。王兆用自己的军大衣裹着他,用保暖瓶接了些热水过来给他冲热水袋捂着。
“你们是从未来来的?”余椒抱着热水袋,坐在王兆身上,“胡说。”
“哎,解释不清楚。反正我们也没想到会落到你这……”昆麒麟叹了口气,望向旁边的丘荻,“在回去之前,能不能借住在这啊?”
“不行。”王兆立刻拒绝了,“当时说得很清楚,只要我们和余椒说话,或者让他和其他人接触,我们就会立刻没饭碗。我已经违规了,今天幸好另外一个人出去喝酒了不回来。”
这三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怪人好像和他们认识,又是喊名字又是套近乎的。王兆打量着他们:两个人是高个子长头发,一个眼睛细长面上带笑,另一个冷着脸站在边上,和阎王似的。第三个人倒是个气质文静,长得挺清俊干净的,可王兆碰到他的眼神,总觉得带着点凉意——他在注意这三个人的同时,这个读书人似的男人也在注意他。
“这个送你。”昆麒麟解下了手表交给王兆。这个表就是普通的防水军表。
王兆摇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你给我也没用,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现在应该是八几的中国,余椒才十一二岁的模样。这个年代,手表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金贵,但仍然不是朋友间能随便送的。丘荻拉住他轻声问,“为什么不把手表当了,我们暂时住到招待所?”
他们身上的现金或者银行卡,在这个年代都和垃圾没有差别,丘荻手上的一个纪念版IWC能在几十年后换一台车,但是在现在的北京连个轮胎都换不到。
“大哥,你的身份证在现在能被承认吗?咱们三个在现在上户口了吗?我们不找个民居借住,出去就能被当成不明分子扣起来。”
昆麒麟这样说了,他们才反应过来。现在还不到九二年,如果没有身份证和户口本,三个打扮体面的人到处走,被扣起来还算好的,更惨的就是被当做特务。
“这样吧,既然他说要去见他爸爸,那就先换身暖和点的衣服,我们一起去。”丘荻说,“还有,你这有多的大衣吗?外面太冷了。”
大衣也没有多的。三个人只能窝在室内想办法,能凑出来典当的是昆麒麟的手表,两条戒指项链,封隆一直很警惕地防备着,但是这个时候不团结也没办法了,就拿下了食指上的银色戒指。
“呦,真是下血本了啊,封师兄。”看到了那个戒指,昆麒麟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是原本打算拿来对付谁的呀?”
“你把雪药师带到哪去了?”
“吃了。”他说。看到封隆的判官脸抽动了一下,昆麒麟觉得心里简直太爽了,“暂时不能给你,免得影响团结。”
这个戒指也是个法器,只是做得很精巧,引动后就能展开一张已经画好的法阵。
他把东西都装好,继续去磨王兆。
“兆哥儿……”
“你们这叫的也太亲热啊。我年纪有你大吗?”
“不,你这当过兵的辈分就是高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当过兵?”
“都说了,我们是从以后来的。”他指指被裹在军大衣里的余椒,“以后,你们俩都会认识咱们,余椒现在被两个哥哥关在这里,爸爸和奶奶都病了所以没有人能救他出去。你呢,当过兵,不是光荣退役,所以找不到工作,只能经朋友介绍来这里当保安。如果我们没出现,几年后余椒会成为余家的家长,你会干掉他两个哥哥……准确来说是一个,另一个是丘医生干掉的。再然后就是重点了,你一定要听我说,余椒——”他指着余椒,语气认真了起来,“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成为了仲裁人,不要去上海,绝对不要。”
余椒坐在那,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昆麒麟说,如果可以的话,天眼也不要练。
小孩子怔住了,问,“你怎么知道我找到了一本书……”
“都说了,我们什么都知道。”昆麒麟说,“你快去换身衣服,我们带你去见你爸爸。”
王兆原来想拦,可是却想到了什么,没有反对,也让余椒去换了身冬衣。丘荻心里动了动,曾经想起余棠和他说过的一些话。那时是余椒刚刚过世,余棠告诉他,王兆在余家一直饱受争议,有人觉得他是忠心耿耿,也有人觉得他不过是个投机的赌徒,原本就一无所有,所以将赌注押在了赔率最高的余椒身上,最后满盘皆赢。
这个人绝对不是个莽夫,他当过兵,可能也经历过各种生死,判断力比常人要敏锐许多,而且胆大妄为。这边是三个没有身份,口说无凭的人,就这样要做主带余椒进北京市区,正常人都会提出反对的,但是王兆现在默许了他们这样做。
原因很简单,王兆也在内心里权衡利弊。
——余家的家长现在病重,如果余椒在此刻公然现身,他的两个哥哥是绝对不敢直接将人关回去的,因为现在是表孝心的时候,兄弟三个必须装作团结紧密。
所以,王兆下了判断:既然都破了规矩,迟早会被人发现,丢掉饭碗,还不如带着余椒堂而皇之回去,让那两个哥哥没有借口可以动手。
这个判断准确而大胆。丘荻甚至断定,今晚在北京某个大医院内将会有多大的风波,整个余家都会如同一锅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