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绵了整整一个初秋的雨终于停止了涟涟的泪水,绽开了灿烂的笑颜。雨过之后,气温骤然直下。
三天过去。自李然建厂以来最困难的历程终于在全厂职工精疲力竭中划上了休止符。好在设备没有出现太大麻烦。但损失还是明显的,惨重的。
在上世纪末的那个阶段,市场的资本结构尚不成熟。民营企业更如粒粒嫩卵,处在原始积累的初期,资金的紧张司空见惯,每一次的天灾人祸都可能把一个小企业摧毁。但这些刚刚露芽的小企业如雨后春笋,鳞次栉比地茁壮成长起来。它们经过无数次风雨吹打,之后开始慢慢壮大,直到变成参天大树。它们是中西部当今各大企业当年的雏形,伴着共和国一同强大。
李然的厂子总算挺了过来。现在是中秋时节,正值各种水果成熟之计,好品质水果是生产高品位产品的前提,进料、选料等生产上的事,仍然一点不能马虎。
精神力量的作用是巨大的,高烧近四十度的赵南,居然也同他挚爱的晋南副食品有限公司一同挺了过去,他除了每天按时去那家私人诊所输几瓶液体外,其余时间都在厂里忙活——这里是他实现理想和学习管理的最佳场所,为理想为爱情,他愿意舍命,哪怕明知那位心爱的女子并不知情。
三天来,照顾张敏的事儿全落在吴姨的肩上。她每天起早贪黑,在家与医院之间往返几趟,一日三餐非得看他吃自己做的才放心。善良的吴姨很忙碌,也很快乐。
在吴姨的细心照料下,张敏的病情恢复得很快,三天时间,已经基本无碍,康复之快大大出乎医生之所料。
几天来,一直不见李然,张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几次想问吴姨她的情况,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知道她忙,一定被什么事给拖住了;另外,人家和自己不沾亲不带故的,凭什么时时得想着你呢!理是这么个理儿,但心里,无论青红绿白依旧盼她能来,哪怕看上一眼,心也觉得安慰许多。
在过去的两年流浪生涯中,张敏见过的女子千千万万,从美国南部的迈阿密,到北部的的波士顿;从加拿大南部的渥太华,到北部的埃科贝,脚印几乎踏遍北美洲各个地方,却没有试图在任何一处长留。那些地方都很美,空气新鲜,风景如画,可是再美,也是别人的。那里没有自己祖先的亡灵,没有亲切的风俗和语言。在美洲这片土地上,他始终只是过客。他对别人是陌生的,别人对他亦然是陌生的。黑皮肤、白皮肤、黄皮肤的各色女子,都如过往云烟,无人愿意记得他,他也不愿记得她们任何一个。
自从回到晋南,遇见李然后,他不再有外乡人的感觉,他越来越自信,因为他是这片土地上货真价实的子孙。这种美妙的感觉使他禁不住一次次拿起笔,谱写人间美好的旋律。他计划等出了院,就把这些躺在病**上谱的曲子好好整理一番,编个集子,出个专辑。
没问过她的老公,或许不幸的人都是相似的,凭感觉,第一次看到她时就知道她在感情上受过伤害。去了她家,家里一切物件上全清清楚楚刻着她单身的标记。每次看她忧伤的眼神,他都感到难过,一样有过悲伤的经历,一样有过刻骨铭心的伤痕,感同身受——与其说悲天悯人,不如说他在悲悯自己。她淡淡的话语像潺潺流动的山泉,足以安抚他那颗驿动的心。
这一天黄昏,天气好的不能再好。徐徐和风中,鸟儿们欢快地归巢,马路两侧微微泛黄的杨树叶,经过长时间雨的浸泡和冲刷,洁净而清爽,哗哗作响中,闪动着油亮油亮的幽光;空气湿润而清新。就在这夕阳西下与霞光万缕之中,李然披着一身夕阳去医院接吴姨了。这几天太忙,今天是她几天来头一次去医院。
在距医院不远的地方李然把车停下来,在路边一个食品店买了些水果,出来后她把水果袋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又重新发动了车。脑子里尽是厂里的事,竟没注意刚才还空空如也的前方在她低头放水果袋的刹那突然冒出一个骑电动车的女子。紧急踩刹车已来不及,只听得“咣”的一声,她的车已撞到电动车的屁股上。那女子被后面猛然的推力吓得慌了神,急捏手刹却没把握好车向,结果连人带车一同翻倒在路旁。
李然眼前一黑,“完了,这下摊上事儿了!”她没敢犹豫,急忙下车,三步并做两步奔到跟前,将人和车都扶了起来,“妈啊,还好,还能扶起来!”她想。
“伤着哪儿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李然满是歉意,上下查找那女子爱伤的地方。这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看打扮像是农村人。按经验,接下来应是她大骂的自己不长眼睛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