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是春去夏至,骄阳似火,六宫之中,只要是主子稍微得宠的宫殿,全都早早地换上了水清碧色窗纱,一眼看去便透着清爽宜人。
这其中,也不乏原本就得宠的胡淑妃。
胡淑妃入宫很早,算是和云雅一起入宫的老人。这些年来,眼看着当初的姐妹一个个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废的废,而她却能一路青云直上,位列四妃,足可见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一清早,胡淑妃刚刚梳妆完毕,便有殿内的内侍太监在外请示道:“娘娘,吴美人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正收拾着妆奁首饰的贴身婢女凝香噗嗤一笑,眉眼灵动。
“要说这宫里,嘴巴最是快的就要数这吴美人,品级低,后宫的消息却传得快,不知这回,她又来给咱们娘娘讲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
胡淑妃啐了她一口,假意嗔怪道:“就你多嘴!”
然而,她的脸上也是盈盈的笑意不减——皇帝如今独宠一女,她们这些宫妇端得是无聊,若是听听一些张家长李家短,也怪有趣儿,权当打发时间。
吴美人得了通传,一脸火烧火燎地进来,草草向胡淑妃躬身问了安,连多余的客套也不管了。
“妹妹做什么这般着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吴美人接过凝香递过来的茶,越想越气,喝不下去,她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置,愤愤道:“娘娘您还不知道么?皇上要废后,立新后了!就是那个狐狸精,她要做皇后啦!”
“立新后?”
胡淑妃生在朝中重臣之家,自幼见惯了前堂和后宫之间的一荣俱荣,一败俱败。
她思量一番,疑惑地追问道:“皇后乃是陛下做皇子的时候迎娶的正妃,皇帝继承大统以后,她掌管中宫,行事并无差池,六宫之中,各位姐妹也克己守礼,除了偶尔有些个不省心的。况且,本宫更是未听皇上说起此事,这‘立新后’一说,妹妹倒是从哪里听来的?”
言语之中,倒好像是暗示吴美人在乱嚼舌根了。
果然,吴美人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她涨红了一张俏脸,辩白道:“娘娘这是不相信妹妹我么?娘娘若是不信,便等着吧!若真的废后立后,这宫里……这宫里就要变了天了!”
说罢,吴美人到底年纪尚小,又仗着父亲兄长都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自然娇宠些,见胡淑妃不肯相信自己,她也不耽搁,起身一福,带着两个婢女,如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娘娘?”
凝香小声地试探一句,却见那胡淑妃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她不说话,手指紧握,指甲上嵌套着的金甲,都狠狠地扎到掌心的肉里。
去年冬至,赵渊带着亲信随从,前往皇家围场打猎,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皇帝宠幸民间女子,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这一次,却是令整个后宫产生了巨大的恐慌:此女子,和已故的云雅云贵妃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十多年前的刚进宫的云雅!
众人无不清楚,云雅在赵渊心中的地位,当年她独宠一身,令六宫诸女粉黛尽失,几乎无法得见皇帝龙颜,就连皇后也无法与她分庭抗礼。
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她却因为谋反一事,被赐了三尺白绫,悬梁后唯恐不死,又被人灌下了毒酒。
尽管如此,赵渊却并没有夺去她的封号,而且竟然将她葬入皇陵。
所以,宫中的人都明白,他还爱着她,他只是不能容忍她活着而已。
如今忽然冒出来一个同云雅如此相像的女子,谁都知道,她接下来会受到多么大的恩宠,只要她不生谋逆之心,就算坐到当年云雅的那个位置上,也是轻而易举。
只可惜,这些女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要为了她废后,真是荒谬!
皇后是他的发妻,年少便成婚,彼时赵渊还是个普通的皇子。皇后的娘家同样显赫,祖上出了十余位太傅少傅,一门博学,世代文官,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的女子,自然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生来就被教育成为皇室女眷。
只是,多么善良单纯的女子,在后宫中度过了漫长的十余年,都不可能再继续天真烂漫下去,皇后更是如此。
皇后娘家姓许,后宫中多称呼她为许皇后,她也算是后宫之中女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已经三十有五。十三岁嫁与赵渊,她育有两子三女,太子赵岑便是她所出。许皇后虽然保养得当,但毕竟已是人到中年,细看之下,眉梢眼角已经隐约可见浅浅皱纹。
尽管如此,这么多年来,赵渊同她还算是年少夫妻,一路扶持,两人虽然算不上多么恩爱,但也相敬如宾,许皇后多年来打理六宫,甚少令他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