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领馆出来,强烈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明明是盛夏的天气,我的心却好似跌进冰窖一样,从里向外冰冷出来。路上的行人要么打着阳伞,要么躲在树荫下;只有我,直愣愣地站在阳光下暴晒。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37度吗?可是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地暖和呢?
“Nothing‘s_gonna_change_my_love_for_you,
You_oughta_know_by_now_how_much_I_love_you。”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这铃声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每次听,就仿佛看到安以旭站在学校小剧场的舞台上深情演绎的模样,让人心神荡漾。我常常为了多听一会儿这歌曲而迟迟不接电话。可是今天,这会儿,这铃声却像是锥子一样刺痛着我脆弱的神经。我用最快的速度从包里翻出手机,来不及看清楚是谁的来电,就飞快地按下了接听键。
“甘大小姐,你这么爱听那首歌,你就不能下载到MP3里循环播放听个够吗?我都打了你十几遍电话了,你终于舍得接了?”
我迅速把听筒挪开耳朵三寸的距离,才让我的鼓膜不至于被丫丫愤怒的声音刺穿。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我有气无力地辩解,“我刚才在美领馆,手机不能带进去,寄存了!”
“你又去申请签证了?”丫丫的声音终于平和了一些,没那么刺耳了。“怎么样?签出来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被拒了!”
“啊?又拒了?”丫丫的声音立刻又高了八度,“甜甜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危害美利坚合众国利益的事儿了?他们就那么不待见你?这都三年了,就不说你申请学校花了多少钱,光签证费都花了好几千了吧,怎么还是签不出来啊?这次又是什么理由拒签?”
我低着头用脚尖沿着地上彩砖的缝隙划着,郁闷地说:“还是经济原因。他们觉得我现在的经济状况无法支撑我在美国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没错,我那破工作,一个月就赚四千多块钱,就算加上晚上兼职赚的钱,也不到六千块,一分钱存款都没有,还要还债……”
丫丫沉默了几秒钟,声音难得的温柔:“甜甜你别难过,总会好起来的!对了,我们公司离美领馆不远,你先在领馆附近找一家好点儿的餐厅,我这就过来咱俩一起吃午饭!”
挂了电话,我四周看了看,挑了一家看起来环境不错的西餐厅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给丫丫发了个消息告诉她我的位置。餐厅正对着美领馆的大门,我透过窗户,看到一个姑娘雀跃着走出美领馆的大门,边走边打电话,欢喜之色溢于言表,看来是顺利签出来了。这姑娘我刚才在领馆签证处见过,也是申请留学签证的。排队等候的时候我就听见她一直在嘟嘟囔囔地练习用英语介绍自己和去美国留学的目的等等签证官可能问到的问题的答案,那英语实在是磕碜得很。那些句子应该已经背了很多遍了吧,还是磕磕巴巴的,而且带着浓重的唐山口音,乍一听还以为是赵丽蓉老师在演小品。当时我还暗地里嘲笑她这英语水平还想去美国留学,可结果呢?我自嘲地笑笑,真是同人不同命,连这样的英语水平都能顺利签出来,而我,苦练多年的美式口语却因为经济实力不够而屈辱地屡签屡拒。
已经三年了,我每年都在申请去美国留学。第一年因为我大学里挂科太多没有拿到学位证,没能申请到安以旭所在的斯坦福大学。后来我降低标准,申请了和他同一个城市的另一所排名略靠后一点的一所学校,申请倒是成功了,可是因为我的经济原因,签证一直签不出来。年复一年,算起来安以旭在美国读硕士应该都快要毕业了。我却还没能迈出国门半步。本以为他硕士毕业了会回国来,我也就不用拼死拼活地要出去了。可前不久听说他又报读了博士,完全是打算在美国扎根的节奏,我只好又迎着头皮跑来申请签证。结果呢,奇迹终究没有出现,我还是被无情地拒签了。
正在暗自伤神,忽然觉得橱窗外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晃动,我下意识地对着那个身影微笑着挥了挥手,等看清楚是谁,我的笑容就一下子僵在脸上。
那个身影冲进西餐厅来到我身旁时,我的手还愣愣地举在半空没来得及放下来。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遇到自己的直属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