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铠洗完碗回来,随手拿起我放在茶几上的课本,刚翻了几页,就很嫌弃地丢在一边,指着书页上我划的五颜六色的各种记号,说:“你这也叫划重点?”
“对啊!”我无辜地看着我的课本,“红色的波浪线是必考的,红色的直线是可能会考的。蓝色的波浪线是不一定考,但实务中经常会用到的,蓝色的直线是容易出错的……啊,不对,黑色的直线是容易出错的,蓝色的直线……呃……”我终于被自己绕进去了。
罗铠摇头:“你这种学习方式,难怪拿不到学位。”
“喂!”我不服气地叫起来:“这是两回事好吗?”我瞪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凶狠的目光瞬间变成乞求:“你不会因为我没有学位炒我鱿鱼吧?”我怎么忘了当时进英迅全靠丫丫帮我打通了HR的关节,才以学历证书蒙混过关。刚才说得顺嘴,竟然把这个秘密告诉我自己的顶头上司。万一他较起真来,不但我的饭碗不保,搞不好还要连累丫丫。
罗铠失笑:“你落在我耳朵里的秘密还真不少。”他笑了一会儿,见我毫无抵抗之力,才满不在乎地说:“我原本倒是不在乎这些细节,不过现在嘛……”他看着我,眼中有荡漾四溢的浓浓笑意:“我先留着,以观后效。”
下午,我就在罗铠家里复习功课,当他认真开始给我指导时,我就发现,我之前对他是否熟悉理论的怀疑纯属多余。他对概念、工具和重点都非常熟悉,对案例的审视视角独特,分析透彻。一些老师在课堂上讲得晦涩的内容,那些我连读都读不通的句子,他都能深入简出地给我做解释,让我茅塞顿开。这一下午的学习,竟让我有一种收获胜过之前几个周末的感觉。我甚至想,以后可以不去上课了,只要考前找他复习几次应该就能考过了。可是一想到我和他之间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还是急急忙忙地甩掉了这个念头。
解决了我这几周以来碰到的难题,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罗铠带着我在楼下的小饭店随便吃了顿晚饭后,把我送回了家。我转身上楼时,他叫住我。我停下脚步,不敢回头,只直挺挺地站着等着他说话,许久,他才说:“北京明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回到家收拾好行李,洗完澡坐在床上。左思右想,拨了个电话给丫丫。
丫丫的声音有些慵懒,像是刚刚睡醒:“甜甜,你那儿快十二点了吧,你怎么还没睡?”
最近丫丫对我的态度都不像平常那么热络,我跟她说话也很难像平时那么肆无忌惮。这会儿是旧金山周末早上八点多,我不知道会不会吵醒了丫丫的懒觉,说话带了几分小心。“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想了一秒钟,又补充道,“你可千万要保密啊!”
“什么事?这么严重?”丫丫见我说得认真,语气也有些肃然。
“那个……Aaron,就是罗铠,他……他在追我。”
“AaronLuo?”丫丫显然也非常意外,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咱们的上司?”
“嗯,是的。”
“真的啊?快说说,他是怎么追你的?什么时候开始追的?他是怎么跟你表白的?你答应他了吗?”
丫丫这八卦起来就刨根问底的风格,让我终于又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我认识的那个丫丫了。
“其实也没怎么追。我碰巧八卦出他在暗恋公司的女同事,我问他是谁,他说是我……”
“切……”丫丫失望地叹了口气,“他这明显是在敷衍你嘛!”
“不是的,我认真地问过他,他也认真地告诉我他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他知道我一直暗恋安以旭,跟我说,在我完全在心里放下安以旭以前,让我把自己借给他。”
电话那头长时间地沉默,我以为电话断了,喂了两声,丫丫才怪怪地说了一句:“借给他?借了还能还吗?该怎么还?”
“我不知道,我没有给他答复。可是他今天叫我去他家吃午饭,下午又给我讲题,晚上还把我送回家。他完全没有再提那件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丫丫沉吟了一会儿,说:“甜甜,要让我说,Aaron其实挺好的,挺优秀的。公司的几个高级项目经理里他的年纪最轻,业绩却是最好的。在上海的软件开发行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至于安……公子,你已经为他浪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要不就算了吧。我觉得Aaron比他靠谱多了。”
我不得不承认丫丫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亲爱的,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我怕我总也放不下安以旭,这样对罗铠会不公平。”
丫丫安慰我说:“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时间这东西很奇妙的,总有一天它会在你不经意间把你原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抚平。你试试看坦然地接受Aaron对你的好,我猜Aaron说的把你借给他就是这个意思。他很大度,不在乎你心里有别人,只要你不刻意地排斥他,他就会潜移默化地走进你的心里,然后自然而然地取代安公子在你心里的地位。也许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上一次想起安公子是什么时候你都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