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了拆散他们,就不惜将自己的亲妹妹送进皇宫?”夕若烟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眸中顿时怒火中烧:“楚训啊楚训,你可真是糊涂啊!”
因为糊涂,所以铸成了一件大错。
“我问你,倘若雅晴姑娘尚且还在人世,而这个时候却有人想要将你俩硬生生地拆散,你会如何?会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吗?”夕若烟摇了摇头,强硬的语气一瞬间软了下来:“我想你不会的,以你对雅晴姑娘的执念,若真有那么一日,我相信,你宁愿放弃全天下也不会愿意放弃她。”
“我……”心口某个地方忽然深深地被揪疼了一下,楚训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夹杂着夏季炎热的微风徐徐吹来,拂在脸上,却抵不住人从心底里的发冷。
“罢了,事已如此,你我再在此处也多言无益,与其你来这儿同我多费唇舌,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求得皇上宽恕,最起码,别连坐。”最初的怒气此刻已然化为了重重的叹息,此事纵然她能理解,可为了皇家颜面,只怕最终结果也不会太好。
“你说什么?皇上已经知道了?”楚训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似乎压根儿就没想过此事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传扬出去?
夕若烟缓缓转过身来,浅浅叹了口气:“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岂会不知伴君如伴虎?这江山之大,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棘手忧患,皇上年纪轻轻不但稳坐江山,甚至还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让北朝国迅速成为中原第一大国,宫里的事,又岂会有他所不知道的?”
这件事情她也是后来才想通,只是她不明白,明明这个孩子跟他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为何不解释?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似乎在刹那间静了下来,楚训的脸色已经明显变得很差,那颓废的模样是夕若烟从未见过的,一时间心也有些堵得慌。
原本派人送去信笺到景祺阁的时候,楚训便也没报太大希望,毕竟玥儿犯的,是足以满门抄斩的死罪。原以为以夕若烟的脾气大概是不会来了,可谁又曾想,这峰回路转,也算是给了他一点点期盼,可现如今皇上知道了,只怕玥儿……是凶多吉少了。
似乎是放弃了挣扎,楚训连连后退几步坐到身后的凭栏上,那低沉的模样与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夕若烟越发瞧得心酸,沉默半晌后,才道:“你也别如此沮丧,想想你也为北朝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那可都是用血命换来的,皇上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想来,也不会赶尽杀绝。”
闻言,楚训却也只是抬了抬头,唇边勾勒起一抹浅笑,似无奈,又似绝望。
夕若烟上前两步,“你想想,楚昭仪犯的可是滔天的死罪,可皇上明明知道此事却一直隐忍不发,这是为何?不管是因为不想皇家丑闻公诸于众,惹来世人耻笑,亦或是……”夕若烟深深望了楚训一眼,眸中意味深长:“不管如何,至少皇上选择了密而不发,这便是好事。你且先不要自暴自弃,皇上向来以仁义治理天下,咱们还有机会。”
“你,为何要帮我?”楚训缓缓起身,目光却始终是稳稳地落在夕若烟的身上。明媚阳光下,女子眉眼如画,低首敛目下都自有一番风采,哪怕是生气的模样,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这,竟是他从前从未发现过的。
感受到楚训投来的目光,夕若烟当即别过了头去,语气愈加淡漠:“你别误会,不过只是当初你也曾几次三番的帮我,这一次,不过是还你一次恩情罢了。当然,此事关系甚大,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你也别报太大希望。”
毕竟是给皇上戴了绿帽子,若是再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岂非不是宫中一大丑闻?纵然北冥风再如何仁义,可此事牵涉皇家,也间接影响着局势,只怕在这件事情上,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当然,这样的话此时也不适合说出口,她虽无意于给楚训希望,也没想过帮楚玥,可既然她欠了他恩情,那么,便一定是会竭力而为,也算是报了他当初的恩吧。
“谢谢。”默了良久,楚训犹豫着开了口。
“不必谢我,我只是还你的恩情罢了。事情若成,你我两不相欠。”言罢,夕若烟转身绝尘而去,再不回头。
风声潇潇,独留楚训一人立于亭下,长身而立,曾经的英姿飒飒,如今却已是无边落寞,凄凄凉凉。许久他方才动了动,轻轻扯出唇边的一抹笑来,无奈又悲凉,心中不禁感叹万分:楚家,今次怕是真要亡了。
另一边,夕若烟自六角小亭离去后,便极速快走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一路上亦是小心翼翼留意四周,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忽而在拐角处遥遥望见一抹身影,淡绿锦袍加身,玉冠束发,侧颜在日光下愈发显得立体俊逸。
夕若烟顿住脚步,心中不禁疑虑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儿,然对方似乎先一步发现了她的存在,当即便要举步走来。几乎是下意识间,夕若烟未及思虑便已转身快步离开。
“若烟。”
身后秦桦的呼声传来,夕若烟咬紧了牙关,仍旧低头快步朝前走去,丝毫不敢慢下步子。
后方的呼唤声似乎小了不少,直至再听不见任何声响,夕若烟这才敢缓下步子回头望去。而身后哪儿还有什么秦桦的影子,四下望了望,当真不见其人,心想许是追不上她放弃离开了,如此想着,她方才松了口气。
“走那么快去哪儿啊?”
身后响起某人悠悠的声音,一转身,秦桦的俊脸无限在眼前放大,毫无任何准备的夕若烟生生给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将要摔落在地。几乎是同时间,秦桦伸手一把便拉住了她,再提气向上一带,夕若烟便已稳住了身形。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差点儿摔倒夕若烟仍旧心有余悸,心头却不禁对他有些恼火,抬手就招架了过去。
秦桦猝不及防被连连打了好些下,忙跳着躲了开去:“我说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要不是我刚才拉着你,你早摔地上了好不好。”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我至于会差点儿摔倒吗?”说着便又是一脚踢过去,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秦桦的小腿上,登时便将他疼得一阵大喊大叫。
“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发野蛮了。”捂着吃痛的小腿,秦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控诉着,但见她作势般又是一脚便要踢来,遂忙不迭的赶紧求饶:“得得得,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你可手下留情吧,再打下去,我今儿非得躺在这里不可。”
悻悻收回手,夕若烟从鼻尖哼出一哼,转身就走。
眼见着她就此便要离开,秦桦又哪儿肯挨了打还轻易放了人的,一个闪身便已经拦在了前头。然这一次他却是学得聪明了,不近不远的距离,既挡住了去路,又可以在她再次想要动手时稳稳地避开。
机警如夕若烟,自然是窥破了他的想法,倒也省得那番力气:“你两次三番拦住我的去路,到底想干什么?”
“要不是你见着我就躲,我能两次三番拦住你的去路吗?”这下秦桦也是底气足了,若非不是她一见着自己就开溜,他也省了那番功夫几次拦截,大夏天的,也不嫌累的慌。
“谁见着你就躲了,无非就是远远见着有人守在路口,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为省事端,这才选择了避开。可谁成想,那人竟然会是你。”不能动手,夕若烟的一张嘴皮子也是厉害的,三两句话便将秦桦给奚落了一番,正好也为自己出了口气。
“谁是登徒浪子了?”秦桦双手叉腰,一脸的不予苟同:“你见过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登徒浪子吗?见过吗?见过吗?”
夕若烟噗嗤一笑:“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这种话都能够说出口,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