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天降,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的父亲蒙受不白之冤,至死也没能洗脱那横加的污名。可怜我杨氏一族一世清白,临了却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连我唯一的弟弟,杨家最后的血脉,最终也没能保得下来。”眼泪似珍珠断线般滑落,夕若烟眼眶微红,心却隐隐作痛:“他还那么小,那年,他才十三岁啊!”
回忆如山倒,重重片段叠加起来,宛若根根利刺扎进心间,轻轻吸气都揪起了一整颗心,痛彻心扉。
泪水迷蒙了双眼,隐约间一方巾帕从后方递来,夕若烟缓缓侧头,对上身后楚训的视线,垂眸将巾帕接过:“谢谢。”
“当年我受丞相提拔,得以跟随邓大将军征战沙场,用鲜血拼出了我楚氏一门荣耀。丞相府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外抵御陈国侵袭,等到班师回朝的时候,丞相已经出了事。我还听说,凤鸾殿起了火,皇后与腹中皇子皆丧命于大火之中。”楚训垂了眸,望向夕若烟的视线中格外带了几分怜惜。
“那场大火,凤鸾殿几乎被烧了个精光,你是怎么逃出生天?又是如何改换身份成为夕若烟的?”
“这……”夕若烟有所犹豫,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似略有考量。
和风穿过两人身旁,气氛在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两人久久对视,半晌,楚训叹了口气:“罢了,往事不可追,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天凉了,早些回宫去休息吧。”
楚训抬手,停在夕若烟肩头不过咫尺之遥的距离忽然住了手,略有踌躇后,最终缓缓放下了手。
他微微勾起一笑,垂了手,转身踱步而去。
“等等。”
夕若烟启口,深深吸了口气,朝着楚训驻足的方向踱步上前:“我可以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可在此之前,你须得先告诉我,你是从何时知道我不是夕若烟的?又是如何发现我杨氏嫡女的身份?”
负于身后的拳头紧了又松,楚训转身,定定瞧了她半晌,终将事情和盘托出:“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所疑惑,我曾暗自查过你的身份,可奈何你的过往被人抹得一干二净,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我当然也就无从查起。”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我和丞相府杨家有关系的?”
“你还记得京都梁府吗?那个时候梁钰被处斩,梁府被查封,当天夜里就有个蒙面女子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探进了梁府内,后来不巧的是,在她临走的时候却被我撞上,还夺走了她手中的一个盒子。噢对了,就是后来你帮了我妹妹,我作为感谢,送给你的那个盒子。”
想起那天晚上遇到溪月,也正是因为那天的误打误撞,这才有了他们后来的缘分,心中不禁满怀喜悦。
忍了笑意,继而道:“原本只是个小事,直到后来我发现,原来溪月与你认识,而我将盒子给你时明显见你面有喜色,虽然你隐藏得很好,可心这个东西,到底是藏不了的。
后来我仔细一想,又将两件事情联合在一起,就不难猜出其中端倪。之后我再查出,原来神医逍遥子这一生才只收了两个关门弟子,一个是从小养大,视如亲子的玄翊,一个就是丞相府的嫡女杨晴柔,却独独没有,夕若烟。”
黝黑的眸子目光如炬,似一道利光穿透夕若烟的身体直直将她看透,一颗心也不禁紧跟着漏跳了几拍,竟莫名有了几分心虚。
楚训忽的一笑,将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简化:“当年有幸得丞相赏识,于我,丞相不仅是伯乐,更是恩师。记得以往与丞相大人议事时,多有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嫡女,每每说起自己这个女儿,总是满满的自豪与骄傲。我依稀记得,丞相嫡女的右手腕内侧有一粒不大不小的朱砂痣。”
精明的目光投来,忽听“朱砂痣”这三个字,夕若烟面色有变,略带几分心虚地抚上右手手腕。
思绪翻转,霎那间已展颜一笑:“挺仔细的呀!让我猜猜你是怎么知道的。”夕若烟踱步绕在楚训四周,故作一番深思的模样,浅吟道:“恩……女子肌肤,旁人轻易窥看不得,所以,你是不可能直接在我身上看到。让我想想,是溪月,对不对?”
莲步轻移,最终在楚训的面前驻足。
楚训定定盯着她的眉眼,不得不说,除开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她的眉眼生得最是好看。
蛾眉螓首,容貌娇人;秋水明眸,顾盼生辉。
难怪世人皆说先皇后之姿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纵使没有改换音貌,只凭这眉眼,那也是定然是上乘之貌。
楚训收回目光,轻轻一笑:“是,也不是。至少,她到此为止,还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你没有告诉她?”夕若烟倍感诧异。
楚训摇头:“兹事体大,又事关我恩师遗孤,就算是溪月,我也没有透露半个字。”
楚训态度鉴定,夕若烟也料定他不会蠢到将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