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西城楼至义庄处不过十里地,祁洛寒驾着马车约莫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过义庄须过小河,河面架着一座小木桥,马车过不去,祁洛寒只得将马车停在了河对面,而后相继扶着夕若烟与溪月下了马车。
刚一下了马车,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宛如冰棱刮在脸上,直直叫人冻得生疼。
溪月余光一闪,似隐隐见她冷不防打了一个哆嗦,忙从马车内取来帷帽替她戴上:“这个天是这样的,晚上更冷些,等会儿过去了,指不定会更冷。”
溪月意有所指,夕若烟深深望她一眼,均不再多言。
三人相继上了小木桥,祁洛寒与溪月都有意无意地将夕若烟护在中间。不断有冷风迎面呼呼吹来,三人的脸都冻得通红,露出的手掌也几乎快冻得失去了知觉。
好在过了小木桥,再穿过一片树林,前方已遥遥可见义庄的模糊影子。
那是一座已经有些残败的庄园,屹立于寒风中数年不倒,两旁红色灯笼蜿蜒绵长,透着夜色,竟隐隐可显几分鬼魅。四周再无人烟,漆黑夜幕下,两道蜿蜒的灯笼尤为醒眼,透着森冷的寒意,竟不由得使人打了一个哆嗦。
三人停在原地面面相觑,终还是迈着步子朝着义庄走去。
夕若烟同溪月跟在后头,祁洛寒率先上前敲起了门,好半晌,才有一个已年过六旬的老者开了门。
那老者穿着厚实小袄,手拿一个白纸糊就的灯笼,就着微亮的烛光,探出一个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三人:“这么晚了,你们都是谁啊?不知道,有何贵干呐?”
“您就是何老吧?”夕若烟缓步上前,撩起帷帽上的纱帘,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去:“我们都是大理寺的人,这是大理寺少卿司徒煕睿的亲笔手谕,是他让我们过来查验尸体的。”
何老年迈,但眼睛还是明亮,就着烛火细细看着手谕上头的字迹,再抬头看看夕若烟,周而复始,终开了口:“你说你们是大理寺的人,有什么证据啊?”
“我们给您的手谕乃是司徒少卿亲笔所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的身份吗?”
何老上上下下将夕若烟打量了一遍,从鼻尖“哼”出一声,满是怀疑的道:“老朽守在这里也都快二十年了,还从来不知道大理寺竟然还有女人。这手谕上的字迹确是司徒少卿亲笔,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偷来的。走走走,快些走,别在这里扰人清梦。”话未落,何老已经赶着他们离开,与此同时,也抽身入内准备将门关上。
夕若烟离得最近,冷不防大门将关,事先未有准备,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溪月眼疾手快扶住她,登时火气便烧了上来:“嘿,你这个老头……”
“溪月。”夕若烟赶忙拉住她,忙冲着溪月示意,不让她闹事。
那何老却不管他们,径直关上门。可无奈大门将要合上时,门上却突然传来一道力量与他背道而驰,他气力不敌再关不动,只得悻悻然将门再次打开,只是脸色一沉,语气中更是不善:“干什么,大晚上的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话未尽,一道金灿灿的令牌却横加生出在了眼前,何老揉了揉眼,细细辨别起来。
“我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这位是宫里的夕御医,我们奉命前来查清这次屡屡发生在护城河边的命案。怎么,难道你连圣上的旨意都胆敢违抗?嗯?”祁洛寒沉声威胁,右手握着的宝剑露出一点剑身,透过夜色发出森冷的寒意,令人如芒在背。
既是搬出了圣上的旨意,那何老即便是再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圣旨,只得道:“那你们随我进来吧。”
夕若烟心中大喜,忙跟在何老后头进了义庄。溪月与祁洛寒也随即跟上。
若说义庄外头看来已是诡异,那么进入里头,才真真是叫人提起了一颗心。
夜凉如水,义庄的大门“咯吱”一声应声而来,随即坐落眼前的,却是数口黑木棺材,以及满地随风飘飞的冥钱。
棺材有序的排列在两道,三人自两旁棺材中空出的路往前走着。微微有风拂过,都不禁只叫人觉得阴风阵阵,冬日的夜里,后背竟在不知不觉间起了一层冷汗。
祁洛寒与溪月各自紧握着随身的兵器,却都在下意识间将夕若烟护住,警惕的目光望着四周,每个人的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何老自入门后便一直提着灯笼缓慢地走在前头,却每过一口棺材嘴里都念念有词,声音极小宛若蚊蝇,只给这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许可怖。
走过院中的数口黑木棺材,何老有意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但见他们紧张万分,却仍兀自镇定,轻嗤一笑,继续往前走去。
紧张可怖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转,好不容易过了院子,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何老后头拐进了另一处院中。
义庄本就是个阴森之地,加之此刻又是深夜,饶是夕若烟心里也多少有些犯怵。再顾不得周围的环境如何,直直快步跟上何老,进到了一间房前。
何老站立原地,见他们跟上来,伸手一推,面前的房门应声而开:“你们要的线索有没有老朽不知道,但深夜验尸可不合规矩。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一到,你们必须都给我立马走人。”
“多谢何老。”夕若烟连忙道谢,却也没了最初时的镇定,心里慌乱如雷鼓,长长的指尖陷入肉里,强自镇定。
何老目光如炬,将她上下打量之后忽地笑了。
祁洛寒心里犯疑,何老看着长姐的目光更叫他不安,只见他伸手一把将夕若烟拉至身侧,冷眸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