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漪早已是词不达意,夕若烟自然是指望不上她了。
她抬步径直走向软榻,一片床幔垂下遮去眼前景象,夕若烟伸手欲将床幔撩起,手到半空,却生生顿下。
背脊之处一片生凉,心底更是隐隐生出些许慌乱之感,犹如江水决堤,竟一发不可收拾。
素手微颤,夕若烟紧紧咬着唇瓣,鼻尖处腥味更是弥漫开来,她定了定心神,一把撩开床幔,却一时怔住。
眼前人儿早已无了往昔的神采飞扬,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一片,樱红的唇瓣此刻已无了半点儿血色,额上冷汗涔涔,身上衣衫更是早已被汗水沁湿紧紧贴着肌肤,毫无半点儿反应。
府医与产婆垂头立在床榻开外,偶尔拿着余光去看榻边的形式,心底却早是如雷击鼓,慌乱失措。
“府医。”夕若烟倏然回头,冷冽的语气一如冬日霜寒,叫得周遭空气犹如冰霜侵来,紧跟着凉下了几分。
“小小、小人在。”府医颤颤巍巍,颤着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却架不住这冲天的气势。
“本宫来之前,你都给王妃用了什么药?还有,王妃十月怀胎以来,可曾有用过别的?”
此话一出,府医与银漪面面相觑,二人大骇,后者更是身子一软,生生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张了张口,却始终不发一言。
府医早已是如履薄冰,此刻听着和嘉贵妃如此确信的问起这些事来,心忖此事是再也瞒不住了,更加不敢在能者面前巧言善变,双腿一软,直直跪在地上,口中更是连连叫着“饶命”。
心中猜测看来已是八九不离十了,夕若烟周身怒气大增,只因忌着上官语宁性命堪忧并未发作,却也显见得是动了怒,沉声道:“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若有丝毫隐瞒,本宫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带了狠劲儿,显见得并非单单只是恐吓之言,府医倏然抬头,眸中现出惊恐,双手握拳颤抖着举在半空,忙连声应是:“小、小人不敢欺瞒,小人都招。”
“王妃先前曾摔倒有小产之象,后又心中郁结难解,终成心结。小、小人曾开过几剂补气益血的方子,照王妃体质用量上有所斟酌。今日王妃破了羊水却迟迟未曾诞下麟儿,小人便让王妃服用了千金丸,后王妃晕厥,无力产子,小人又请银漪姑娘为王妃含下一枚参片,于此、于此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夕若烟蹙紧了眉头,心头怒极,上前一脚便将那府医踹倒在地,众人怯怯退了两步后跪下,重重低头,身子更是抖得跟筛糠一般。
“如若再不说实话,本宫即可就以谋害祁王妃为由,将你满门抄斩。”
“贵妃娘娘……”府医惊骇万分,抬眼瞧着怒气冲天的夕若烟,心知是真的瞒不住了,恐累计家人,只得招认:“小人说,小人都说,都说。”
“还不快说。”
“是是是。王妃孕四月之时因摔倒见了红,孩子本该是保不住的,可王妃听闻有一偏方可保住腹中之子,不顾劝阻,硬是用了以那鹤顶红为引的药。”
府医哭诉着将事情和盘托出,夕若烟听闻却只心头一震,险些站不住脚,后又听得府医继续道:“王妃书信平州,平南王找来那传说中可解此毒的七色花,王妃按时按量服用,腹中孩子虽已保下,可王妃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那孩子……那孩子长在王妃的体内,每日汲取母体营养存活,小人劝过王妃,可王妃硬是不听,如今……如今已是药石枉灵了。”
府医重重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停。
夕若烟脑海闪过一阵眩晕,脚下踉跄,庆儿眼疾手快,忙上前接住她的身子,让她微微靠在屏风上有了一个支撑。
虽早已料到,可当亲耳听说此事,夕若烟仍旧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待得心头稍稍平复一些,她抬头,直直指向那跪伏在地上的府医:“拉出去,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府医大骇,连连叫着“饶命”,不消一会儿便被屋外进来的小厮将其拖出,再不闻一声半响。
夕若烟勉强撑起身子去了案桌旁,快速写下一剂方子交给已经魂不附体,仍旧瘫坐在地上的银漪,待得一番恐吓,银漪这才顾不得其他,忙抓着方子去了外头煎药。
屋里头不过三人,夕若烟只得让庆儿和产婆协助自己,褪去上官语宁的衣衫,待得她几针落下,不省人事的王妃竟渐渐有了清醒之象,身体虽弱,却还辨得清人事。
“你、怎么来了?”上官语宁气息不稳,目光扫了一眼房间并不见银漪,不由问:“银漪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收好银针,听得上官语宁这虚弱的声音,夕若烟只好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近至榻前。
撑着软榻缓缓蹲下,凝着上官语宁苍白的脸蛋,夕若烟沉静道:“我只问你一句话,要孩子,还是要命?”
乍闻此言,上官语宁惊恐的瞪着眼,无力的手却还强撑着要去抓她:“你、你说什么,你想……对我的孩子,如何?”
“你自己的身体如何你自己难道没有一点儿感觉吗?”临了生死边缘还如此怀疑她的用意,夕若烟有些气恼:“这个孩子是催命符,若我今日不来,你与这孩子都得死,这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