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烈咽了咽唾沫,正要开口解释些什么,肩头却忽地一沉,北冥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道:“贵妃有孕近三月,近来时时呕吐,朕国事缠身,难得有闲暇时间。你若无事,朕便着人在柳烟阁搭上台子,请了在场诸位同去观戏,你也可借此机会与她叙叙旧。”言罢,轻轻拍了两拍云烈的肩胛,根本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这决定在秦桦看来也是做得甚是妥当,既体现了圣上的大度以及与贵妃的情深不疑,又避免了他们二人单独相处,即使无事,可传出些许流言蜚语也是不妥当的。何况,如今北朝与南诏统一阵线,这个时候表现出对云烈的信任,总比将人一股脑儿的给得罪了好。
秦桦心头暗忖,随着年月增长,阿风果然是比从前更加沉稳了许多,万里江山有他坐拥,来日岂愁不能一统天下?
待安排好云烈在宫中的一切事宜,北冥风原打算着是让秦桦陪同,而谁料向来与之不睦的司徒熙睿却主动请缨伴王子大驾。北冥风虽觉不妥,但云烈却一反常态的应下,他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由着他们去了,只求着别将他这皇宫给拆了就行。
夜里宿在凤鸾殿中,夕若烟屏退伺候的宫人,亲自替北冥风宽衣解带。他便借着这个时候将今日在殿上的事情一一详诉,直听得夕若烟一番忍俊不禁:“玉笙这丫头还真是胡闹,我说她今日好端端的怎么就匆匆忙的从凤鸾殿跑了出去,原来是去太和殿外偷听去了。”话虽如此说着,说并未有丝毫责怪之意。
玉带轻解,龙袍褪去,夕若烟拿来一套银丝勾勒龙纹的月白亵衣,北冥风不忍她操劳,接过自己动手迅速换上,夕若烟又替他理了理领口,这才同往榻上坐下。
“朕还有一事没有告诉你。”北冥风握着她柔软的玉手几番犹豫。
夕若烟抬头望着他,明亮的眸子波光潋滟,精致的脸上溢开微微浅笑,犹胜春日繁花,明媚夺目,静待着他未出口的话语。
北冥风只握着她的手几番叹了又叹,是深觉对她不住,却又不忍隐瞒,好大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开口:“云烈秘密入京,扬言要将十三公主接走,我没有理由阻拦,便顺势提议,让祁侍卫带着边境十三城的兵符随着云烈的卫队一同回南诏。”
夕若烟脸色骤然一变,倒不是生气,只是颇有几分落寞地垂下了头去。
见她这般,北冥风心头更不是个滋味,只得将事情原委讲了个清楚,又道:“若情报不差,祁王此番若不依旨回京,只怕便真是与平南王以及匈奴人联了手。如今北朝虽不至于是无人可用,但南诏却是我们的一条重要防线,若是南诏倒戈,我们便会腹背受敌。如今我谁也信不过,只信他。”
因为信任,所以才自愿割舍一臂,只盼着祁洛寒万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定要为他守好这后背才是。
殿内烛火摇曳,微黄烛光在墙上拉开两道身影,半晌,那身影动了动,微微倾身靠在另一道更加高大一些的身影怀中。
玉臂圈着他的腰,夕若烟在他怀中喃喃:“我知你为难,也不愿让你为难,你不用顾忌我,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你。你能将边境十三城的兵符交给洛寒,可见你是真的信任他,他能担当此重任,是他的福气。”
北冥风下意识抱住她,却意外她的这番言语:“你一点儿都不怪朕?要知道,祁侍卫一旦此遭去了南诏,即使来日大战我们胜了,只怕你们也很难再见。我知道,你很珍惜这段感情,也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在看待。”
若是别的感情便也就罢了,正是因为重拾亲情难以割舍,他才会思及她的心情,恐她不悦。
夕若烟却摇了摇头,北冥风松了口气,闭目养神起来。
片刻,夕若烟忽然从他怀中挣起身来,见北冥风一脸诧异的凝着自己,却尤其镇静的道:“阿风,我想……让义父一起去南诏。”
“为何?”
夕若烟默了默,面上担忧尽显:“你有所不知,义父年迈,身子一天比不得一天,而洛寒又是他膝下唯一的亲子,此去南诏,只怕终生难以回朝。若我不是贵妃,尚且还可以搬去祁府与义父同住,可如今我身份有变,加之怀有身孕也着实不宜操劳,所以我想让义父一同去南诏,纵使真有兵临城下的那一天,洛寒领兵出战,家中,至少还有云笙可以照顾他。”
若真有兵临城下那一日,靖安城,是远不比远在千里之外的南诏国来得安全。洛寒重孝,云笙亦是如此,义父在那儿,定能颐养天年。
如此安排虽是妥当,可想想再次与亲人分离,夕若烟心头亦是酸涩难耐,她缓缓垂了眸,长长羽睫覆下,亦掩不去眸中那份落寞哀伤。
北冥风不忍,伸手将她圈在怀中,心头揪疼,却只更加坚定了他要赢这一战的信念,不止为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更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