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身子慢慢的靠在了墙面上,快要瘫软成了一滩软泥,慢慢的往下蹲去。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拢到了脑后,十指慢慢的缩紧,夹着他黑色的短发使劲的往上揪了揪,痛苦的呻吟声像是从嗓子眼里被挤出来一样,低哑的像是受伤了的野兽独自****着伤口。
“苏阳……”初夏垂眼看着她,想要靠近他一点,手指头却都僵硬着,连动也动不了,想要出声安慰,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说出一个音节都艰难的很。
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的,浑身血液都凝集再了一起.连一旁原本趾高气昂的希贝儿脸色也是一片苍白,怔在了原地,手指颤颤的握不紧手中的钱包,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和苏阳眼眶中泪水滴落在石板地上的声音重合再了一起。
“你们在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希贝儿似梦呓般的呢喃着,声音低哑,缓缓的摇了摇头,一双眸子中铺了一层的水雾。
“节哀顺变。”领头的医生一脸的淡漠,声音带着些可惜,轻轻的推了推鼻梁上泛着冷光的眼睛,满脸漠然。
苏阳伸手慢慢的撑在了墙上,手臂上青筋毕露,面上是一片阴寒,连丝笑意都看不到,紧抿的唇角让他带着冰寒的一张脸看起来像是一座雕塑,只要有了一丝松动就会瞬间支离破碎。
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背部是僵硬着的,咬紧了牙才能够让自己的声音清晰的说出口:“我想,见见他。”
苏阳抿了抿唇,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润滑干涸的有些火辣的嗓子,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开口:“最后一面。”话说的艰难,每往前迈一步都觉得双腿像是灌满了铅一般,往前走一步走觉得沉的很。
跟在了医生的后面慢慢的往手术室里走去,躺在了手术台上的人还没被抬下来,面上盖着一层白布,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得到他的轮廓。
白洛站在了不远处的地方,脚下生了根一样的定在了那儿,离得远远的站在那儿,一步也不敢动弹。
手术室里冰凉凉的空气,像是入了骨了一样,让苏阳忍不住的轻轻的颤栗着。从他回到苏家的时候算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老爷子从来没有安安静静的说过什么话。两个人的脾气向来不和,一直都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直很硬气,总是能够气的他说不出话来的硬朗的老人,会突然有一天……就这么,就这么躺在了冰凉凉的手术台上,安静的闭上双眼,没有了呼吸。
苏阳觉得呼吸有些艰难,慢慢的走了过去,鞋子踩在了地板上发出了哒哒的声响,震得他心口一阵阵的疼。
伸手紧紧的抓住了盖在了他身上的白布,手臂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却还是没能够将那层单薄的布单掀起来。
苏阳伸手慢慢的按在了边上,蹲低了身子,伸手轻轻的抚了抚额头,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快要三十岁的男人蹲在了老爷子的身边,哭的像个孩子。
A市的第一场雪是在这天的凌晨时分的时候下的,比起往年更早了一点。窗户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渣子,口中呵出的气体好像也会凝结成冰。
灰蒙蒙的天空俯视着这个寂静的大地,初夏第一次换上了黑色的正装,领口很高,挡住了她大半张苍白的脸。
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整个城市是一片苍茫,一眼望过去凭空透出了几分苍凉的感觉,让初夏的心口泛起了几分酸楚。
她站在了教堂的门口,神圣庄严的地界透着一股子悲伤,狂风席卷着大地冷风吹在了她的脸上像是一把把刀子使劲的划着,将她那张苍白的脸划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酒还不肯罢休。
初夏伸手抓了抓自己披着的大衣,想要将自己单薄瘦弱的身子彻底的隐藏在那黑色的大衣里面。
轻轻的吐了口气,口中的白眼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慢慢的散去,路两旁干枯的草结了一层银白的冰霜,无精打采的垂着身子,和一旁那些穿着黑色肃穆的礼服快步往教堂里走去的人一样。
初夏一个人慢慢的在人流的末尾走了进去,脚踏在了石阶上,好像上头的冰凉都已经投过了鞋子传达到脚底,又从脚底一路传到了后脊。
冷的初夏忍不住的握紧了袖子中轻轻缠着的手指,一路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了过道的一边。很不巧的,希贝儿就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转过头看清楚了安安静静的坐在了哪儿的人之后,便瞪圆了一双赤红的眼睛,声音低哑:“你怎么在这儿?”
初夏抿紧了双唇,没有出声,转过头看着正前方那巨大的黑白照片,唇角微微的向上仰着的人定格在了黑白照片上。
看起来还是很年轻时候的照片,苏阳的爷爷从来没有这么温和的笑过,至少,初夏从来都没有见过老爷子笑起来的模样。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眉善目,可初夏却觉得像是罩在自己头顶的一座塔一样,几乎快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