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铁门,没有窗户没有灯,这就是拘留室。
李家明走进这间冰冷的拘留室,将被子垫在屁股下,靠坐在角落里哭笑不得。从张全仁突然跑回来,小声教他说是绊陈和生摔跤而非打架时,李家明就知道自己错了。
错就错在拿前世的经验,来处理这一世的事;错就错在没有把所有事情考虑清楚,贸然按经验判断,主动走进派出所这个衙门!
哎,前一世遇到打架斗殴的事,哪怕警民关系也不怎么的,总会有那么几个正义感爆棚的市民跳出来报警、作证,可这是崇乡不是城市!现在警民关系如此紧张,大家又是街坊,只要陈和生不想将警察扯进来,谁会吃饱了撑得去报警、给公安作证?错了,时代不同,这是法盲遍地的崇乡,不打死人谁会去报官?
民不告,官不究,自己还真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在这条小阴沟翻了船。
算了,不过是破财消灾而已。高某人将自己关进来,不就是想吓一吓二婶,让她乖乖地送钱吗?呵呵,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李家明想着破财消灾时,刚才还在乡财教办开会的柳老师、王老师也终于赶到了高斌的办公室,正想允诺事后会重酬的张建军连忙将信封塞进高斌的裤袋里,两人起身跟这两位校长寒暄。
“柳校长,快坐快坐”,生了一脸横肉的高所长连忙将客人让到沙发上,给客人沏茶。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处于主动位置的高斌能怠慢牌友、要升官的张建军,却不敢怠慢自己儿女日后可能的校长。
柳校长接过茶客气了一声,笑道:“高局长,我学生不懂事,我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束。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能让他回学校吗?”
“这事吧,有点麻烦”,满面笑容的高斌递完茶,又从抽屉里拿了包‘芙蓉王’拆开给大家散烟。
“柳校长,我实话实说吧,家明平时一口一个高叔叔,我不会为难他的。我留他在这,是因为陈和生,你也晓得柏木陈家人太凶。我怕把家明放出去,万一陈和生不依不饶,反而会惹出大麻烦来。”
焦急的王老师脸上一喜,刚想说话却让柳老师抢了先,继续笑道:“高局长,你不晓得,我马上就不能在崇乡教书了。家明是我最看重的一个学生,我们教书匠最自豪的事,就是能教出个把好学生,我这是关心则乱啊。”
高斌也依然笑着附和,解释道:“理解理解,你放心,只要我们确认陈家不会闹事,这事就了结了。我的人正在盯着陈和生,一确认他不会闹事,我马上就放人!”
听话要听音,人情练达的柳校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更知道现在流传自己要去二中当校长的消息是假的,可事到如此地步也只好诈一诈。
“是嘛?”
柳校长敛去了笑容,盯着满脸横肉的高斌,冷冷道:“高局长,我柳某人历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有人欺我一寸,我绝对做得出十五!”
怕你不成?高斌也收起了笑容,可刚想出声时,柳校长又感叹道:“哎,当校长就是个麻烦事,每年到中考时,那么多领导递条子,都想要个市级三好学生之类的加分。”
话音一落,高斌刚张开的嘴巴闭上了,脑袋里急速盘算。山里人好骗,凭两手下的本事,不难让陈和生误以为李家明来这,是为了借助与自己的关系整他。只要陈和生愤怒之下说了实话,自己能将李家明定性为故意伤害他人,也能定性成一般的打架斗殴,想怎么办全看对方的诚意。
可是,这混蛋老师三言两语就翻脸,根本不给你周旋的余地。
若是按他的意思办,自己儿女会有额外照顾,甚至中考加分都能考虑;若是按自己的计划办,明年一开学儿女就会被他整残,最轻的也是扔到慢班去。莫说县中没有初中部,即使有初中部,自己儿女能转学,难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公安分局长,还能在教育系统内跟他一个二中校长作对?
谁无儿女,谁的儿女不要读书啊?哎,还不清的儿女债!
高斌叹了口气,哪知柳校长也叹了口气,幽幽道:“谁无儿女,还不清的儿女债啊!”
操,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高所长脸上一黑,可又突然想起了局里那么多子弟在二中,连县领导们的子侄也在那读书。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做错事,莫看自己当着比所长高一线的分局长,可这位子能给自己坐,也就能给别人坐,纯粹是领导们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