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她没告诉我。”
“哦,时间不早了,你该去黄老师那学画画了哦。”
“对哦”,小妹连忙背起画板,又跑到张象枫那再见。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小妹就是李家明他们天天夸,夸得她把学画画当最喜欢的事了。
等好不容易到了星期五晚上,看着客厅里准备的礼物,张象枫又对李家明非常满意。
崇乡人生孩子去外婆家报喜,一般都是九个红鸡蛋,寓意小孩能活到九十九,长命百岁那是菩萨保佑的,所以得去掉那个一;另外还得为外婆、外公准备一身衣服,以示女儿如今也当娘了,寓意‘不生儿女不知父母恩’。
可李家明给张象枫母亲准备的,除了那九个染红的鸡蛋外,还有九斤蜂糖、九斤红糖、九袋奶粉、九斤饼干,以及春夏秋冬四季各两套衣服,而且是楼下曾宁生老婆邵萍手工做的。邵萍可不是普通裁缝,她来崇乡一年多,不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而且那一手缝纫手艺,连街上做了十几年衣服的两个老裁缝都自愧不如。
这些衣料可不便宜,做出来的衣服更是显高档,二婶摸着这八套价值不菲的衣服,犹豫道:“明伢,要不这些衣服,等以后象枫回娘家时,再给老人家送去吧?”
“不用,上次和伢讲婆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其实是穷怕了。下次阿姨回娘家,再给老人家做几身、多买些营养品就是,衣服多了、吃食多了,她自然就会舍得吃、舍得穿的。”
刚才还有些舍不得的二婶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感叹道:“也是,以前我姆妈也是这样,送过去的衣服都留到过年穿,这两年送多了,也就不总留着了。还是你聪明,下次婶婶也多送些吃的过去。嗯,每个星期喊小兰去送一次,我看她还舍不得吃不?”
跟亦婶亦母的二婶在一起,平时礼貌待人的李家明经常会口无遮拦,今天也一样。
“婶婶,要我说啊,你把阿婆接到屋里来住算了。母舅他们一年赚得到几多钱,跟他们吃薯丝饭、咸菜汤,你这个当女儿的心里舒服?”
气乐了的二婶一巴掌扇在侄子脑后,遗憾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母舅、舅母都孝顺,可家里就那个情况,我除了多补贴点钱米,还有什么办法?哎,老人家劝不动的,他们就认死理——养儿防老。他们有儿子,就没有到女婿家养老的道理!”
开玩笑的人,只把这话当玩笑,可听玩笑的人,可不这么认为。听到李家明开这样的玩笑,一直对母亲不放心的张象枫心里一动,顾不得多想就说道:“家明,阿姨跟你商量件事行吗?”
李家明去过罗坊张老师家,也听张仁和、张仁全他们说过阿姨家的情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无所谓了,反正钱是父亲赚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他们两口子觉得行,自己一个当晚辈的就更无所谓了。
“阿姨,您客气了,您有事尽管吩咐。”
这话真有礼貌,连敬语都用上了,可就是隐隐约约有拒人千里的意思。这话里的意思,张象枫听得出来,可母女情深让她顾不得那么多。两位兄长的为人,她太清楚了,若是家境没有起色,母亲照样会跟着吃苦受罪,送再多的东西也会补贴给儿子,她自己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
“家明,阿姨七八岁的时候就没有耶耶(父亲),那时候大哥分了家,二哥也讨了亲。阿姨是姆妈跟三哥养大的,我三哥不争气,但也养过阿姨、供阿姨读书。现在他没了,我姆妈又跟从前样拉扯和伢、棋妹,她都快七十岁的人了,阿姨不想她还操劳。”
这事李家明知道,更知道阿姨说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想让自己帮帮她娘家兄弟。老人家都一样的心思,儿子再不好也是亲生的,不可能去女婿家养老的。可这事得两说,父亲娶了人家的女儿,自己可不欠张家的,阿姨想帮娘家兄弟也得去找父亲。
“阿姨,没事的,我让人每个月给和伢、棋妹送米。和伢也读三年级了,该做的事都会做,不会让婆婆太操劳的。你要是想接她过来养老,我喊人收拾间房出来,把她接过来就是。”
这就是婉拒了,而且是仁至义尽的婉拒,让张象枫说不出闲话的婉拒,何况李家明还暗中帮她解决了妆嫁钱的难题,没让她在同村姐妹、妯娌们面前丢面子。
富态的张象枫抱着女儿沉默了一阵,终于涨红着脸央求道:“家明,你比阿姨聪明,阿姨能想到的事,你更能想得到。帮帮阿姨,莫让阿姨姆妈吃苦,她都六十一了,母女是上辈子的缘分,莫让阿姨一世年心里有愧!”
正如张象枫猜想的那样,李家明确实是个冷漠的人,除了他的家人、发小或对他有用的人,其余的人并不在他眼里。前世从社会最底层开始打拼,若是他心肠那么软,也不可能出人头地。张象枫说得动情,可他心里并不感动,天下可怜人多的是,他又不是救世主。
不过,他不感动没关系,只要感动了二婶就行。一句‘母女是上辈子的缘分’,让二婶心里酸楚一片。
“明伢,听到不?象枫对文文这么好,你就要帮她,晓得不?”
后脑勺一巴掌,将李家明打醒了,不看父亲的面也得看妹妹的面子。再说难听一点,人家怀里的婴儿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没有感情也有义务。
“听到了听到了,阿姨你放心,这事我来办,不会再让老人家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