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崇乡大山里洋溢着难抑的欢乐,今年的年景好,可以是说大家记忆里最好的。
村上的木材加工厂,虽然厂里没赚到钱,连设备款都没还清,可个人都是每个月五六百块钱工资咧;更让人高兴的是种香菇,有钱的种四五千袋,没钱的种两三千袋,哪家哪户没赚几千上万的活钱?
李家明的婶婶们的娘家人更是兴高采烈,个个既能在木材加工厂拿工资,屋里老婆崽女又能种香菇赚钱,日子比单位上的人过得还好。
“仕富,今年赚了几多?”
“嘿嘿,还好还好,万把块钱。”
“李家明厉害,搞出这香菇生意要的。”
“那是,人家是什么人?够仁义,我们亲戚想买几多就买几多,外头人有钱都买不到!”
娘家兄弟的好话,好歹冲散了些黄泥坪的愁云,几个婶婶也打起精神来准备过年。还是诗梅讲得对,以前屋里苦都要过年,现在厂子不行了,装修店今年还能分三万块钱咧。
过年了,李家明给工人包完红包,给曾春他们三个分完红,也拿着大姐、姐夫留给自己的汇票、收拾好东西回家,准备跟父亲他们回去过年,可一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在捶桌子。
“家明”
“莫作声!”
李家明阻止住毛砣去敲门,将背着的背包放下放在地上,坐在上面听着里面叔伯们的争吵。
从前叔伯们吵架是帮亲不帮理,传猛伯三兄弟一伙,大伯、二伯带着父亲跟四叔一国,大家关起门来吵。今天也是避开妯娌、后辈吵,却是李家明父亲保持沉默,大伯、二伯也保持沉默,替李传林出头的反而是没股份的四叔,他跟李传宗两人捶桌子、踢凳子。
吵吵好,吵吵更健康。也就是太公定的‘兄弟不得打架’家规,被叔伯们奉若神明,换成其他人家的兄弟,涉及到这么大数目的亏损,不捋起袖子打生打死才怪。反正到了过年时间,静悄悄的家属院里除了自己家也没了其他人,大家要不回了外地、要不回了乡下过年,也不怕人家看笑话。
听着里面叔伯们的吵架声,跟在李家明后面忙碌了小半个月的毛砣觉得很难堪。厂子扩产的事,大家都同意了的,如今却怪传林叔一个人,实在是不公平。当初家俱厂赚钱的时候,细木工板厂赚钱的时候,有意见怎么不讲?现在厂子亏损了,还那些当官的钱还是免的税费之类的,居然还讲传林叔不该贪官帽子,要不然这些钱就是自己的,这都是些什么屁话?
“家明?”
“让他们吵,闷在心里更坏事!”
“哦”
话是这么说,听着里面吵得越来越不象话,李家明也终于听不下去了,将屁股下的背包扔在门口,带着毛砣他们去对面的二伯家。
二伯的房子没装修只是简单的粉刷了一下,这还是去年店里,一次性分了十五万时买下来的,只是为了方便二婶、大姐她们来县城时有个住处的。估摸着等他做不动了,就会卖了这里,回黄泥坪守着那几亩田、一块山养老。
这半个多月看着堂弟的生意那么红火,可厂里却举步维艰,毛砣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几个月前还那么赚钱,怎么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了,大家预想中的装修市场呢?
“家明,你讲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的工资才多少?工薪族能有个房子就不错了,谁舍得花那么多钱去搞装修?即使想装修,也会选择相对廉价的纤维板、刨花板,而不是价格相对高昂的细木工板。就连沿海那些家俱企业,也只有顾客有质量要求时,才会使用细木工板,否则还宁愿使用价廉质次的其他板材。
“晓得北平的房价是几多不?1400元/平方米,朱总理还担心老百姓买不起房,你讲大家的收入有几高?你莫看到我们屋里有钱,有几多没钱的人?
我们现在的经济发展,首先是要解决有的问题,而不是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