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这样大的城市,无论什么时候失意的人都这么多,现在不过是早上的九点钟,可这家酒吧里却聚集了许多因为失意而来喝酒解愁的人。
孟依晨坐在一处角落里,棚顶上没有灯,只能透过五颜六色的灯光来辨认她的轮廓,她抬起朦胧的醉眼,似乎也看到了他,跌跌撞撞的就朝他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很不稳,差点摔倒,苏留白本能的接住她,没有让她狼狈的摔倒。
“阿白,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的,既然来了,就陪我喝几杯吧。”
喝了酒后的她力气很大,苏留白不敢用力,怕伤到她,只能顺着她的力度,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
“喏,这是我特地给你点的红酒,我知道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红酒,所以我每次出来喝酒都会点一瓶,就想着哪天你会出来陪我喝酒,这不,今天我的愿望实现了。”
她利落的将红酒瓶塞给取了出来,将沙发几上的高脚杯拿过来,将红酒瓶里的红酒倒了进去,随后递给他,“喏,我们今天要不醉不归哦!”
她明显已经喝多了,舌头发硬,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已经变得十分滑稽,苏留白将她手里的酒瓶和酒杯都夺了过来,放在了身前的沙发几上,动作有些大,令孟依晨有片刻的怔愣,苏留白知道她尚且还有一丝清醒,意味深长的说道。
“依晨,你是国外商学院的经济学博士,又是孟建勋的独生女儿,除却这些,你美丽大方,做事果敢冷静,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这世上值得你好好付出的男人有许多,不要因为我,而把自己的心给蒙蔽了,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吗?可那都不是你,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阿白,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扫兴的,来,我们喝酒。”
她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继续倾身拿酒,苏留白伸手阻止,“依晨,我不想骗你,这些年来,我对你除了利用,根本就没产生过任何一丝多余的感情,别怪我无情,因为只有无情,才能让你彻底放手。”
确实,他的无情已经成为了她彻底放手的理由,可她不甘心,她觉得这件事无论换成谁,都不会放手的那么心甘情愿,毕竟是爱过那么多年的男人。
后来,苏留白还是走了,没有陪她喝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敷衍的话,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不停的流下,她知道,这次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和难过,也要放手了,因为那个男人,他真的永远都不会回头了。
……
黎夏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来陪孟暖,就在马上结束休假的那天下午,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这些年来,给她打电话最多的是继母,其次是黎满,印象中,父亲几乎没怎么给她打过电话,她曾问过父亲,为什么总也不给她打电话,不想她吗?
往往这时会,父亲的眼里会堆满了父爱,说,“因为我不想给我的宝贝女儿增加负担。”
父亲出车祸后,对她常常说的,就是不想给她增加负担,她每次都会皱眉,甚至会哭着告诉他,他永远都不会成为她的负担。
看到父亲的手机号码,她有片刻的微愣,但这种微愣只持续了半秒钟,她就按下了接听键,“夏夏,你在哪里?”
父亲的声音有些苍老,是不是由于太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所以才会觉得父亲的声音苍老?她说不出来具体的感觉和理由,只能压下心底的异样,带着开心的语气回应,“我在单位啊,怎么了,爸?”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欲言又止,黎夏觉察出父亲的异样,赶紧开口,“爸,您有什么话就对您女儿说,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是家里的钱不够用了吗?”
“没有,钱够用。”父亲肯定的回答,随后又没了声音。
黎夏十分了解父亲,只要一声叹息或者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让她听出父亲语气里的为难,这次,想必一定是他难以启齿的事情,不然,他从不会这样。
“爸,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这样吞吞吐吐的,弄得我也好难受。”
父亲听到她这么说后,终于在一阵沉默过后,缓缓的说道,“夏夏,爸爸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相亲的对象是对爸爸有着恩重如山情义的朋友的儿子,他在瑞士的苏黎世工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和他一起去苏黎世,以后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黎夏在青州,只会成为他这个无底洞的牺牲品,如果远走高飞的话,肯定会比现在幸福的多,当然,他也存在着一些私心,就是男方的条件非常好,如果将来真的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黎夏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爸……怎么连您也这样,您是怕您女儿嫁不出去吗?还是觉得我在青州碍事了?我不相亲,也不想去什么苏黎世,我就想一辈子在青州陪着您,陪着黎满,其他的,我都没想过。”
“胡闹。”父亲十分严厉的打断了她的话,“一辈子陪着我这个老头子算怎么回事,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再不找对象,那好对象都被其他的女孩子挑走了,男方是爸爸知根知底的朋友的儿子,绝对错不了,而且苏黎世是个特别美丽的城市,比国内的环境和经济都要好许多,去到那里,肯定会有更大的发展,爸爸希望你出人头地,而不是围绕着我这个病歪歪的老头子转。”
“而且……夏夏,爸爸欠他家的太多了。”
父亲的态度很强硬,似乎对这件事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就在她想法设法的找着拒绝的借口时,父亲犹如重磅炸弹的话传了过来,“夏夏,你现在就回来家里,晚上我请了男方一家吃饭,爸爸也好多年没有和这个朋友见面了,肯定要与他多聊一聊,你也趁此机会多多了解一下那男孩,增进一下感情。”
黎夏很想任性的挂断电话,更想任性的不回去,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父亲不会轻易的原谅他,这一辈子,她可以让任何人失望,但唯独不能让父亲失望。
坐上回家的客车,她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总之,是比较难受的滋味。
客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天空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落冬雨,雨滴挂在车窗上,慢慢汇集,然后缓缓的流了下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陈慧娴的老歌,千千阙歌,虽然她不是很懂粤语,但这歌的旋律和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舒服,因此,这首歌一直都存在她的歌单里,歌曲她删过一批又一批,可这首歌,一直都被她留在那里。
客车又继续开了一段路后,来到了服务站,她下车,呼吸着郊外的空气,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许多,冬雨还在下,不过她撑了伞,听着雨滴滴落在伞顶发出的有节奏的滴答声,觉得悦耳极了。
青州其实并不是平原,大多数都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她小的时候就喜欢登郊外的高山,一座又一座,有征服的快感,也有欣慰的满足,现在,她站在服务站的水泥石板路上,望着不远处的山脉,觉得想念,又忽然感慨,那些记忆已经变得那么遥远了。
十分钟的休息后,车子重新上了路,一路摇摇晃晃,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黎夏家住在镇东头,下了大客车,要步行十几分钟才到,一想到家里有陌生的男人在等着她,她就忍不住的将脚步放慢了一些,再慢一些,仿佛这样就不用再面对那些烦恼了。
离得很远,她就听到了父亲略带爽朗的笑声,已经多久没听到过父亲这样的笑声了,似乎从他出了车祸瘫痪在床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
到了院里,她收了伞,缓步的走向屋内,继母和黎满都不在,只有父亲和客人在,四个人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的望过来,黎夏愣了愣,因为坐在父亲旁边的那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夏夏回来了,快过来,见过你林叔叔林阿姨。”父亲激动的摆手,似乎对她这个女儿充满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