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疯,但云倾却还顾忌着身旁的宫人,微微蹙眉,想要从他的钳制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然而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却是让他的手更用力的收紧。
宸枫并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那眼神之中却仿佛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倾覆了出来。
从初见的那一日直到现在,他不知道当日那个出尘若仙的她何以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又何以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倾看着他没有打伞,耳鬓的发丝被飘坠的雨丝染上了湿潮,而他手心,也是微微的凉。她知道他的身上还有伤,而现下这宫中的情况,他也必然是不能安心休息的。
只是……终究有太多的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宸枫眸色一深,那心口处袭来的灼烧感愈发强烈,唇轻轻一动想要说什么,喉口却是陡然一热。
“宸枫!”云倾只觉他在腕间的力消失,紧跟着是他捂住胸口,殷红的鲜血便顺着血色微淡的唇边滑落下来。
她伸手想要过去扶他,却又陡然被他抬手推开。
“不劳姑娘费心。”他扯起嘴角冷冷一笑:“烂命一条而已。”
云倾知道,他,还在与自己呕气。
只是陡然之间竟是升起了无限的悲哀。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他说话,甚至恍若自己周遭的空间都塌陷了下来,把自己整个都深深埋葬,再也,听不见了任何的声音。
“统领大人的伤还未愈合,切莫动气才是。”
她终是只淡淡的开了口,所有的情绪便都只翻涌于心底,语气依然清冷如若水波,映着周遭这淅沥的雨丝,格外清晰。
随而她便转身离开,那一瞬也阖上了眼帘,似乎便将所有即将汹涌而来的酸涩压回了心间。
周围的宫女都傻了眼,但看着云倾走向马车,还是慌忙上前替她打着伞。
上车,放下帘子,马车前行。
这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
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了。云倾靠着软垫,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便是似乎想要将整个人,都深深的埋葬起来。
分明不是这样的,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陡然之间她想起了当年在鹿鸣山上,师傅带着她离开时所说的话,这世间万事,独独苦了一个情字。
当日的她还以为那只是师傅无端生起的一种叹息。
却直到今日才明白,原来自己……也终究逃不过这相同的宿命。
马车在府门前停了下来。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幕,便看到了靠在车厢的角落里,抱着双肩埋首在双膝之间的女子。
海蓝色的眸子微微一深,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是睡着了,他便也没有出声唤她,只微微动身,入了车厢之中。
云倾隐约听到了身旁有响动,轻然蹙眉,抬起头来,正迎上的是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忽然之间,心里所有的情绪就像是化解了一般,她在他伸手过来搂过自己的身子时,也抬手抱住了他的肩。
墨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随即,却也没有多说了什么。
他抱着她下了马车来,周围的丫鬟慌忙替他们二人打起了伞,而此时天际也已透出了蒙蒙的亮。尽管雨雾依旧。
云倾将自己深深的埋在他的怀中。闭上眼帘什么也不愿去想。
只是终究,还是有某些画面某些人,无端的这样出现在脑海之中,让她纵然想要忘记,却也是无可奈何。
墨澜抱着她一路去向了别院,亦是没有说话。
小婢看到云倾终于回来,长长舒了口气。在现下这样紧张的情况里,她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平白无故地失踪了大半夜,确是让人不得不担心。
“澜……”
入了厢房,当墨澜想要将她的身子放到床榻上的时候,她却陡然一把抱紧了他。低低的喃念出了声:“别走……”
墨澜微微垂下眼帘,抬手将她的头揽入胸口,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一刻,那样汹涌的酸涩才忽然的一起涌上来,如此彻骨如此揪心。她甚至无力去抵抗了分毫,阖上眼帘,泪就已渗透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
修长的手指柔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让她哭。
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尖锐的刀锋,像是在给心凌迟的酷刑。生生的一刀一刀,将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分离开来,没有止痛的药剂,什么都没有。只有疼痛如此鲜明。
“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
怀中的人儿喃喃低语,墨澜知道,现下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减轻了她的痛苦分毫。亦是知道,她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温暖安定的怀抱。
“我们离开……好不好……什么都不要了,什么江山……什么仇恨……”
仿佛堆积了太久的情绪需要发泄。记忆里那个坚强而出尘的她,从来不会这样。
许久。她终是平静了下来。却仍深深埋在他的怀中,不愿睁眼。
“若是累了,便睡吧。”墨澜淡淡出声,扬起双臂将她整个身子都揽入了怀中,透过了衣衫能感觉到她微凉的体温。
云倾阖着眼帘,终是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