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轻轻一蹙:“皇祖母这几日,可有找御医前来诊脉?”
“劳薇儿你操心了,哀家的身子,没什么大碍,这些日子也已经好了许多了。”太后握着她柔软的小手,抬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面上的笑容,显得很慈祥。
想起了那日皇祖母中毒的场面,尚薇只觉心头又是陡然轻轻一颤。
“皇祖母要保重身子,儿臣不孝,也不能时常过来探望。”
“这怎么是不孝,你身上的担子这么重,俊儿又年幼,哀家在这宫中时日清静,替你们二人,和我璃国江山祈福,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听着皇祖母说话,尚薇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就压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甚至在想,自己当日,怎么竟还能怀疑皇祖母,分明她已是自己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在想什么,怎么都出了神?”
太后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将尚薇的思绪扯了回来,她跟着微微抬头,太后的手正伸过来,触到了自己的长发,然而轻轻的抚摸着。
她也没再多想,微微一笑:“皇祖母,其实儿臣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皇祖母的。”
“哦?”太后微微扬起眉,露出了几分的好奇。
“是这样的,儿臣见皇祖母一心向佛,望以佛家之道来普渡世间众生,便也想着,该为皇祖母做些什么,所以这几日,儿臣便计划着,陪皇祖母一同去后山的玉佛寺,焚香祈祷。”
在听到了“玉佛寺”的时候,太后心中陡然一颤,但她并未在面上表露半分,只是微笑着听尚薇继续讲下去。
“儿臣已经吩咐了宫中做好准备,后日是个黄道吉日,过了这个日子,便是要等年关了,不知皇祖母,意下如何?”
太后慈祥的笑着,带着几分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薇儿真是有心了。”
尽管此时她的心中,却是无端的起了思量来。
玉佛寺。那个和她的秘密有关的地方。
而只是看着尚薇,她也真的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尚薇用来试探自己的计谋,还是根本只是个巧合。
不过她更愿意认为这是一个巧合,毕竟先前当自己中毒的时候,便几乎已经确定了让尚薇放下了防备,打消了她心中所有对自己怀疑的念头。
总归那玉佛寺,是这璃国香火最旺的地方,倘若她真的只是为表孝心,去焚香拜佛,选这玉佛寺也无可厚非。
这么想着,她便也放心了下来。
“皇祖母是不是累了?”尚薇抬起眼帘,一眼便看到了太后面上的神色隐约有异,但她并未多想,只当是皇祖母身体尚且虚弱,疲累了而已。
“是啊,哀家,是有些累了。”这句话,倒也是真的。
方才在佛堂里念经许久,方才要休息又听得她要过来,太后现下,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接受了尚薇的说辞。
“那么,儿臣便不叨扰了。”尚薇也起了身来:“皇祖母好生休息,儿臣先行告退。”随即便转身出了房间去。
老嬷嬷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正对自己一颔首,便也赶忙起了身来,跟着尚薇出去了。
长廊上。
尚薇抬手,轻轻一拢自己肩上的披风,忽的开口问了身后的嬷嬷一句:“这几日,皇祖母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回公主,太后娘娘这几日来,一直在诵经祈祷,期盼上苍恩泽,保佑公主和太子殿下。”老嬷嬷自然知道该说什么,微微低着头,回答得很得体。
柳眉轻轻一拢,但只是转瞬即逝的情绪,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记得传唤御医过来,替皇祖母诊脉,倘若又任何不舒服,及时派人到倾薰宫来。”
“是,奴婢遵命。”老嬷嬷轻声应着,然后将尚薇送到了门外。
看着她走远,老嬷嬷这才转身回去,回到了厢房之中。
太后正抬着一条胳膊,倚着头,似乎正在养神,但听得了人声进来,还是睁开了眼睛,见到是她,便开了口:“如何?”
“回太后娘娘,依奴婢的看法,大公主似乎对您没有半分的怀疑。”
“哦,那,便好。”太后确然觉得有些疲惫,便也没有再对此事更多的计较,只是略一摆手,示意她退下:“哀家要休息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老嬷嬷低着头,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也一并关上房门。
周遭的静谧包围了过来,也仿佛是在一瞬间,带着某种记忆的画面,也突然的袭击了脑海。
眼前浮现出很多的人,很多的事。
那年瑾德帝登位,为人个性宽厚,勤政爱民,后宫之中也唯独封了一个昭凌为皇后,对她这个并不是亲母妃的女子,也是恭恭敬敬,并也尊为太后,视同亲母。
只是那样的日子终究还是不够,想着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终归还是这份亲情战胜了一切,所以当从夏国来的信送到了手中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踏入了这条沾满鲜血的路。
借着出宫礼佛之名,她在玉佛寺住下,而也正是第二日的深夜,一场预谋已久的宫廷叛乱,便悄无声息的在一夜之间,把整个璃国的宫廷,都变成了鲜血和烈火的地狱。
她在玉佛寺,那一夜彻夜未眠,只是坐立不安,只是跪在佛前不停的诵经念佛,期许着那些罪孽,不要再出现在眼前。
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