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立博心头一松,用帕子捂着伤口,亲自走在前头,将唐小婉三人带向杜婉秋居住的院子。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杜婉秋便老了二十岁,先前西瓜大小的肚子,又长了一倍多,原本的娇媚模样再也不见,皮肤暗黄,脸上满是斑点,痘痘脓疱更是不计其数。
杜婉秋精神萎顿,靠在床畔,抬头见到陶立博,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激动的拉着床幔躲避,尖叫道:“相公,你别过来,别过来,求你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随着病情恶化,杜婉秋的情绪,越来越坏,近乎崩溃,她极度害怕陶立博瞧见她丑陋的模样,担心被自己被心爱的男子所厌弃,于是,这些日子以来,杜婉秋一直不肯让陶立博靠近。
陶立博多次想要说服她,奈何一向不自信的杜婉秋,什么都听不进去。
“好好好,我不过去,婉秋,你别伤了自己。”陶立博心痛且无奈,温柔安慰着,退到屏风后面。
白芨唯恐天下不乱,直勾勾盯着杜婉秋的脸,高声咋呼道:“哎呀呀,世子夫人,您的脸蛋儿星星点点,波光粼粼,真是璀璨无比夺人眼目呀!”
听到这番贴切形容,杜婉秋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嗝屁。
白芍装模作样,推了白芨一把,教训道:“快闭嘴吧,胡说八道什么呢!不就是毁了个容嘛,哪有那么严重。”
毁容二字,落在杜婉秋耳中,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些天,杜婉秋为逃避现实,连镜子都不敢照,谁知此刻,竟被白芨白芍两个陌生‘男子’,生生的揭了伤疤,杜婉秋简直生不如死。
杜婉秋捂着脸,厉声尖叫,“啊……”
陶立博急了,顾不得自己身上还在流血,一阵风似的冲到床边,抱着杜婉秋道:“婉秋,没事的,不过是生了一场病,很快就能好……”
杜婉秋疯狂推搡道:“啊!相公别碰我!,相公你出去,你出去呀……”
“婉秋!婉秋你听我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陶立博的妻子!”缚住杜婉秋的手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陶立博的话铿锵有力,情深意浓,“婉秋,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只会心疼,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替你受苦,绝对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杜婉秋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相公……”
陶立博眼含泪光,轻轻拍着杜婉秋的肩膀,“不怕不怕,只要神医肯出手,定能好起来的!”
唐小婉瞧得眼圈都红了,不是感动,而是气得!
白芍瞧见她紧握的拳头,忙凑过去耳语劝道:“淡定,小不忍则乱大谋。”
唐小婉深深呼吸,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了,大喇喇翘起二郎腿,假装淡定的喝茶。
曾经苏饮雪脸上的疤痕,是杜婉秋一刀一刀划上去的,当时苏饮雪神智清明,所以,这件事情绝对错不了!杜婉秋心肠狠辣,毒如蛇蝎,而陶立博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不像蠢货,当年怎会做那种愚昧之事,千方百计地,退掉与他青梅竹马苏饮雪的婚约,转而娶杜婉秋这种女人?
是杜婉秋演技太好了吗?
白芍站在唐小婉身后,向杜婉秋的贴身丫鬟碧娟询问道:“世子夫人最近什么情况?”
碧娟朝杜婉秋看了一眼,生怕杜婉秋再受刺激,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小心翼翼道:“夫人的情形很不好,已经连续十多日没有大小便了,肚子越来越大,气色也一日比一日差,太医们说,夫人体内的毒,只能从皮肤渗出……”
白芍又问道:“太医们可有用药?”
碧娟摇头道:“太医们瞧不出夫人生了什么病,不敢胡乱用药。”
白芨噗嗤笑了,“那你们夫人岂非一肚子屎?”
陶立博平素话不多,不会甜言蜜语,不懂如何讨女子欢心,好不容易今日人品大爆发了一次,临场发挥,眼看着差不多就要哄好了杜婉秋,白芨此话一出口,小秋秋又撑不住了。
小秋秋嗷嗷大哭,“相公,我好难受哇,不如死了……相公,让我死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然而现在,陶立博的心伤了痛了,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谁说,要与我长相厮守,白首偕老?婉秋你忘了吗?”
泪珠砸在她狼藉的脸上,疯狂中的杜婉秋怔了住,不再哭天抢地的挣扎,静静看了一会儿,发觉不像是梦幻,便抬起手,触摸陶立博眼角的晶莹。
哭着哭着,杜婉秋笑了起来,“相公,你哭了,你为我流眼泪了……值了,受再多苦也值了……相公,我死而无憾了……”
陶立博哽了喉,“婉秋,别说丧气话,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五年前,遥遥病逝,我一蹶不振,成日饮酒,你得知后,冒雨赶到我面前,气得砸掉了我脚边所有的酒坛子,后来站在暴雨中,大声的哭喊,以自己身体健康为代价,将我骂醒;那时候,我发誓今生非遥遥不娶,你不顾满城流言蜚语,苦等三年,那时勇敢的杜婉秋去哪里了?婉秋,你可知道,现在令我最让我难过的,是你自暴自弃!”
“相公,你还记得?都记得?”杜婉秋既惊且喜,更多的却是难堪,不过,在对上陶立博坚定的双眸后,心中总算燃起了一丝丝重生的希望,喃喃道:“我还能好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