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曾听宫人说起过一个叫芳菲的妃子,说那是父皇的挚爱,后来却因为****后宫被处以死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父皇日渐沉迷于各色美人,对朝政之事也是一天比一天不放在心上。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自己这辈子最羡慕的人会是那个女人。只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得到过父皇的爱的人。
可偏偏,她的儿子又是如此悲哀,承受了父皇所有的恨。
百里凌越扬手揉了揉眉心,菲薄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俊眉微蹙,眸色沉沉,仿佛是在做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
银楼。
男人一身黑色锦袍,负手立于一颗高大的银杏之下。黑发未束,以明月珠拢于脑后。白玉面具依旧璀璨,却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她与那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她与那人深情拥抱的画面,她与那人相倚进入太子府的情景,他都看在眼里。
一点一滴,再难忘怀。
这些年,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从不曾越雷池半步。因为他知道,在他手里的掌握的命运,不是只有他自己的,还有他手下的成千上万人。
他的母妃,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落得个“****后宫”的罪名。他怎么可能能让他的母妃平白蒙受了这般冤屈!
后来,更是相关太后——那个护了他十几年的老人,最终竟在他分身乏术的时候被人害死!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决心利用那个女人。因为生育之恩,养育之恩,种种的包袱都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他不能随心所欲!
可是……为何还是如此不舍?
从前举步维艰,也从未觉得,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辛。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行为总会因为那个女人而改变,他的性情总会因为那个女人而难以控制。可在他做着荒谬之事的同时,却又感觉到了淡淡的幸福——那是他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那个傻女人,只要事关他的,她便全部倾心以待。
冰室出来后她言语中的维护,塞外狩猎时她不惜伤了自己来帮他,哪怕是最后,他要求退婚,她也毫无怨言地接受!
以为是因为她不够爱,却原来,是爱得太深,不忍苛责、不敢追问。
花满楼那夜,她在他怀中哭了那么久,他才知道,她竟是承受了那么多。
可他,却仍是狠心地给她下了蛊。
在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以前,他一直都很怕,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没想到那日太子府会爆炸,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他宁可暴露自己,也必须救她!
然后她说,她知道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连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更别提问他要月噬蛊的解药。或许那时候她要了,他便给了。
可是,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上心呢?
也许早在初见时,她便以她的特别吸引了他的注意,以至于宫宴之上,竟真没有拒绝太后的赐婚。
那时候他还可以骗太后、甚至骗自己,说那是因为他想看看那女人的反应才没有出言拒绝。可是太后说得没错,若真是那般,他为何又会在那冰室中不惜暴露自己也不忍让她受了那严寒之苦?
月儿说得对,是他看不清自己的心,而且越来越看不清。
对月儿,他从来都是珍惜,因为当年那个小女孩,在所有人都对他避而远之的时候,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勇气。
可,那不是爱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
也许在一个月以前,也许在那场爆炸之后,他还能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女人爱得是他。那么到了现在,他自己也不确定了。一个沐清风,一个百里凌越,一个百里凌风,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有那么多男人愿意围着她转!
可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他先放了手,是他将她推出去,是他把她送到那些人的面前。若是他没有退婚,一切都不会发生。
到了最后,他不负天下、不负月儿,却独独负了她。
所以哪怕她现在告诉他,她爱上了太子,恐怕他也是最没资格怪她的那个吧?
“爷。”背后,女子温柔的呼唤。
百里云开顿了几秒,敛下眼睑,才淡淡转身。
“月儿,有事吗?”
张如月微微一怔。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她与这个男人的关系变成了这般。
“没事就不能找爷了吗?”女子精致的妆容下,掩着浓浓的哀思。仿佛是在撒娇责怪,又似是自艾自怜。
男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是本王对不起你。”
早在他没有拒绝太后赐婚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悖当初的承诺了。
“爷!月儿不要听对不起!”张如月鼻尖一酸,眼泪便溢满了眼眶,“爷现在待月儿已经很好,月儿也不求别的,只希望爷以后……就算与郡主在一起了,也依旧可以待月儿像如今这般,那月儿便心满意足了……”
她忍着心中的怒意与酸意,强迫自己说出与意愿完全相反的话来。因为她知道,若是再无理取闹,她便真的再也留不住这个男人了。
手指紧紧地攥起,用力之狠,让那纤弱的指甲也断了。
可,都抵不上心中的一分痛。
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个男人的狠,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这份狠心竟有一日会落到她的头上。
不知道为何,从那么小的时候起,她便喜欢这个男人。她真的很庆幸,她在那个时候便认识了他,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看她一眼?
可也只是那样。
他对她,从来都很好。她要的,他全部都给,除了他的心。
“月儿,不要这样。本王说了,这都是本王的错。你要的,本王都会补偿给你。”
“不!月儿只要爷!若是爷不要月儿了,就让月儿为奴为婢待在爷的身边吧!求爷不要赶月儿走……”
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张如月咬了咬唇,突然朝着男人跪了下来:“爷若是不答应,月儿便长跪于此!”
“月儿!”
百里云开一慌,连忙将她扶起,那股自责再次涌上心头:“本王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那……那以后呢……”张如月颤着下唇,抽抽搭搭地问道。
男人蹙了蹙眉:“本王说过,本王的承诺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