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照理是该出去散散步消消食才对,虽说不是与姜灼的两人世界,身边还有那三王子和他的三名护卫这么高瓦数的电灯泡,但也聊胜于无了吧。
经过一顿饭的时间接触,我看那三王子也只是性子骄纵了些,本质并不坏,因而对他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反感,尽管姜灼暗地里掐了掐我的手心表示反对,我还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以真名称呼对方——她这突如其来的小情绪竟让我觉得有几分可爱,甚至坏心眼地起了逗她的心思。
或许只是因为内心深藏着的不安才教我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确定她对我的在乎吧。
可当时的我并不曾意识到这一点,即使意识到了,也不愿意承认。
因着姜灼在用膳的时候故意夹了几块山药给我,而我也迫于自己先前的“不挑食”宣言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即使一连换了几盏茶漱口,却还是觉得嘴里残留着那股沙沙糯糯的独特口感,满腔无法形容的苦涩——说到底,也只是我的心理作祟罢了。
用牙齿刮了刮舌苔,试图将那股莫名的味道消除,心不在焉地跟在三王子和他的护卫们之后,由着他们兴致勃勃地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忘返,姜灼依旧像是我的影子一般,沉默地陪在我身边,只是偶尔替我挡开靠得太近即将擦肩而过的路人。
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卖忽然从街口的一个小巷子那边传来,教我不由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卖糖葫芦唉——冰~糖~葫~芦~”
循声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节一人多高的木杖,顶部的软木头上插满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外头裹着一层薄薄的糖浆,在阳光下折射出晶亮的色泽,看着便教人垂涎三尺。
我的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挪不动步子——真想买一根糖葫芦吃。
听到那小贩的叫卖号子的显然不止我一个人,没一会儿,她便被几个孩子呼啦啦围在了中间。
小家伙们盯着她吵吵嚷嚷地闹个不停,一个孩子举着几个铜板,在小伙伴们崇拜的目光中满脸得意地递给她,换来了三根糖葫芦。
然而她们这群孩子一共有四个人,剩下那个没拿到糖葫芦的孩子皱起脸,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只见那小贩无奈地笑笑,随后又取下了一支递给她,哄得她一下子破涕为笑。
几个孩子舔着糖葫芦兴高采烈地走了,那小贩摇了摇头,扛着木杖便要离开,继续做生意去,我不由急了。
看了看正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挑挑拣拣的三王子,咳嗽一声,试探着问道:“尤克力,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芦?本王看到那边有个小贩正在卖这个,如果你喜欢的话本王可以……”
“哦,你说的是那个又酸又甜裹着糖渣的果子吧?我不爱吃那玩意儿,”他戴着一只可笑的猿猴彩绘木雕面具,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再说了,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教他说得好不惭愧,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只好作罢——十五岁怎么了?我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二十六岁了,可还是喜欢吃糖葫芦。
可是他话已至此,我若是再巴巴地去买来吃,那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是个还不如他成熟的小孩子吗?
不论是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我都比他年长——邝希晗已然十八岁,行过韶礼了。
不情不愿地跟着戴着面具又马不停蹄奔向下一个摊位的三王子,我再回过头时,却已不见那卖糖葫芦的小贩的身影。
叹了口气,正想与姜灼说说话,却发现她也不见了。
我登时心里一慌,就要返身去找,只是还没踏出两步,就觉得手臂教人碰了碰,转头一看,姜灼正俏生生地站在我身边,眉目宛然,手里还举着一根糖葫芦。
她将糖葫芦递到我面前,淡淡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好似漾着一弯柔波:“给你。”
“你……”我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比埋怨更早溢出的情绪却是感动。
——莫不是我刚才的表情太过明显,所以教她察觉了?
而她消失的那一会儿,只是为了去买这个的?
我看着她微微一笑,心中万般欢喜,却又忍不住矫情,努力将蠢蠢欲动想要伸出去的手背在身后,云淡风轻地说道:“这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吃食,本王若是也像那些孩子一样,成何体统?不过……”既然是你的心意,那舍了这无用的颜面,倒也无妨。
哪知我这甜言蜜语还没出口,却见她略一挑眉便将手中的糖葫芦收了回去,作势要扔:“如此,属下这就将它扔了。”
吓得我连忙拽住她的手:“等等!你先别扔呀!好歹、好歹是花钱买回来的,扔了多可惜啊!不如,不如吃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