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兄弟你现在心中之人,是往昔所言之故人,还是嵇康之后?若是嵇家小姐,那么故人何以在兄弟心里匿迹?若是故人,那么兄弟怎么可以娶一个自己不心爱之人?”张琦一口气连着问了三个问题,子西心里也一时茫然,他给张琦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上,他举起杯,张琦也举起来,两只酒杯轻轻一碰,两人分别饮尽了杯中酒,皆没言语。
“时至今日,不瞒兄长,我那时心爱之人,已为他人妇,我一厢情愿,深深迷恋,倘能博得佳人一笑,便心满意足,然一次情不自已,冒然使佳人知我心意,从此后竟对我冷如寒冬之冰,任我如何解释赔罪皆于事无补,弟因此身心乏力,再无妄想,后家父母提亲定吴郡嵇家小姐,兄长知道的,这嵇家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且才识过人,近来因婚,为她制手链,思落款,不知不觉间,弟已倾慕于她,现在回想,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时时令弟辗转思念,夜不能寐。”子西自斟一杯,饮尽。门被推开,进来一位姑娘,眉眼稍有动人之处,她怀中抱一把琴,身子微微下蹲作礼,“二位官人,小女轻歌助兴可好?”
张琦淡淡一笑,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多谢姑娘,我们还要要事相商,下次有缘,一定听姑娘展喉。”
那女子拿了银子退出,并小心掩上门。
“兄弟能这么快忘了故人?”张琦好像对子西转又倾心嵇筱之事难以释怀。
“我知晓哥哥心思,哥哥一定是怪罪兄弟非长情之人。然哥哥与兄弟相交至今,必知兄弟凡事只求快意畅心,如之前付心与已婚之妇,乃兄弟不敢辜负自己真心,今日迷恋嵇筱,亦是弟为嵇筱天然灵巧之情思、闪烁轻盈之明眸打动,此更乃兄弟真心。如今日我为博哥哥高兴,而仍说心内只有故人,我岂不是成了心口不一之人?辜负哥哥这两年的垂怜爱惜。”子西看着张琦,眼神坦诚真挚,张琦忽然开怀大笑,呼唤小二来上酒,“兄弟,当初吴郡阵前,我认你作知己,今日你能对哥哥说这坦诚之言,果然不错当我是知己,来,哥哥敬你。”
子西也不推辞,“哥哥这杯酒,做兄弟的真心受之。”
两人天南海北高谈阔论,慢慢又谈及朝政,又提起与先帝一同南渡的北方士族刘同,后镇守彭城。这刘同与王坚一直交好,互为照应,这两年皇上为抑制北方士族,架空王坚的同时,也逐步分化刘同的兵权,到如今,刘同虽名为彭城令,实际能调动的军队,只有自己的一队亲兵而已。刘同追随晋室,为朝廷戍卫疆土,老而落得如此下场,心内不服,常常饮酒至醉,多出怨言。一些官员不时将刘同言行具本上奏,奇怪的是皇上对此一直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时不时请中书监孙政进宫闲谈。孙政是今上登基后宠幸的臣子,皇上现在亦很倚重张琦,但张琦素来看不惯孙政。
“兄长,你与孙政现在俱为皇上出力办事,然为何交往如此淡漠?”子西问道。
“兄弟你朝中事务参与甚少,与孙政打交道不多,故不知孙政为人,依为兄看,此人心胸狭隘,手段辛辣,非可交之人。”张琦看了看屋墙,走到子西旁边坐下,压低声音接着说:“我听说,原本皇上只想削弱你们王家,不想动刘同,因刘同势力毕竟有限,翻不起多大风浪,但孙政多年前在刘同麾下为一小军校,曾不守军规被刘同杖责,孙政一直怀恨在心。后来孙政不知如何攀上了江南陆家,陆家举荐他到朝廷为官,不曾想他甚会揣摩今上心意,故今日为禁宫红人。”
“江南陆家?是我兄嫂之母家?”子西小声问,微微皱眉。
“正是!”
“此人日夜伺候皇上,我们确实得多加小心才是。”子西心里沉甸甸的,他不知道王氏家族往后将会如何,伯父王坚对皇上削权的办法,是无为处之,望能避祸,但结果怎样,恐怕伯父也不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