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就碎了,再复原,那也始终端不上台面。”他轻叹出声,这丝叹息拉得极短,丝毫不想让人察觉。
她似乎无视他的话,也许正想利用这弯腰拾碎片的时间,好好的处理自己心中的思绪。
她知道,他的眸光正在她的身后某一点,而她却很难站起来。
三日冷战,终是有些难以面对,她此次前来,也正是因为叶紫嫣的话与锦儿的那一抱,让她心中有了计划。
恰巧遇到玉馨公主这一闹腾,他那口中句句辱骂朝阳,辱骂玉馨公主的话,让她的思绪开始混乱。
“爷,不好了,这王妃在殿中闹着要自杀,奴才们劝都劝不住。”门外是管家的声音。
她听着手上一僵,碎片又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响,身后还是静静的,没有他的声音。
“爷,你就动个身去看看吧,你再不动身,这王妃可就没了。”管家明显扬了声音。
他仍是没有动静,这个时候他竟按耐得住,是因为她在这殿中么?
不管是因为什么?现下也容不得她去揣策,她拾起方才遗落的那一块碎片起了身。
他仍静静的坐在那里批着笔下的折子,她朝心急的管家扬了扬手,管家退了下去,还带上了门。
她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头都没抬,桌上有几本己经翻开的折子,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深深的撞入了她的心里。
她手里紧紧的握着这些碎片,抿了抿唇“为何拒了这些大臣的提议?你心里不正也是这般想的么?”
他转眸,注视她的目光带着痛“儿子是你的,你不同意此事,此事谁说都不算。”
她将手中的碎片,全部放在他的面前,儿子的事,她不愿再提起,也不愿再去争取些什么?
“茶杯碎了,始终端不上台面,这层关系可不比这茶杯,缓口气,这女人都是心软的料,好好哄哄,与朝阳国的关系便可复原。”
话落,她没有再看他的表情变化,转身推门离开了。
这一夜究竟是怎样拉上的帷幕,她决意不再去想,也不再去探听,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这三天的冷战,她一刻都没睡好,她担心,他会不顾一切将她的儿子从她的身边夺走。
当她再见那些折子上的字眼时,这些顾忌似乎己完全消失,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她清了耳根,静静的度过了这一夜。
一早起来,看了几眼两儿子,让人上叶紫嫣那接了瑶儿回来,窜入殿中欲要陪着锦儿用早膳,路过之时,那书香殿的门依旧还是紧紧的关着。
她心下一叹“爷昨儿夜里去了么?”
紫絮摇了摇头“没有。”
她心上一紧“那人死了么?”
紫絮还是摇了摇头“也没有。”
她面上有了些自然,转身迈着步子“府里为何平静了,不再闹了。”
她方才出殿之时,己经察觉了府里的动态,众人又纷纷陷入了平静之中。
紫絮抿了抿唇,边跟着,边应声回道“王妃昨夜晕倒了,说是气急攻心,传了太医入府,这太医守着一夜,待王妃心绪稳定后,天亮才走。”
她笑了笑“晕得好,晕了府里就平静了。”
紫絮拧了眉“侧王妃不去看看么?这个时候,府里的陌夫人一早就过去了。”
她顿了步子,轻轻一叹“我去了岂不是又要刺激她再寻短路。”
“不去也不太合适吧,说到底她也是府里的王妃。”
她又迈出步子“你代我去吧,提些东西去走走,就说我在月子中,不宜探病。”
“是”
都有些日子没有陪两孩子用膳了,锦儿长大了不少,可以自己慢慢的学着瑶儿的样子用膳了。
看着两孩子一边吃着一边打闹着,她静静的守在一旁笑了,似乎见着他们的开心样,似乎己经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都在用着呢?”门外一丝声音传来,屋里的奴才纷纷行礼。
瑶儿与锦儿包着一口的膳食笑着喊了声“四伯好。”
“好。”端木辰轩笑着走了进来,伸手就捏了一把瑶儿的小脸,指着桌子上的膳食问道“有四伯吃的份么?”
瑶儿挪了挪盘子“锦弟弟吃不完的就给四伯吧。”
瑶儿的话惹得身后的奴才掩嘴笑着,却不敢笑着出声,九儿坐在一旁也只是笑着没吱声。
端木辰轩斜了一眼九儿,转眸抿了抿唇,嘟着嘴道“瑶儿,你就这么待四伯的?”
瑶儿咽了咽膳食,抿嘴道“四伯来用早膳也不知打声招呼,母妃不让我与锦弟弟浪费粮食,每天备的膳都是按着我们的饭量来的,所以四伯来了,也只有吃剩的份。”
瑶儿的话惹得端木辰轩一噎,他白了九儿一眼,叹息坐了下来“你这嘴巴可真是随了你母妃,分毫不差。”
这话刚落,锦儿乖乖的持着块点心送至端木辰轩面前,端木辰轩面上一乐,咬着锦儿小手中的点心,笑着道“还是锦儿好,来四伯抱抱。”
塞了点心,将锦儿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捏的“好小子,又沉了不少啊?”
九儿伸手替锦儿擦着小脸,淡淡一笑“看来三哥还真喜欢孩子,都有些天没见着三哥了,难不成三哥这些天还真急着在府里生儿子。”
他也不气,反而拿话来噎她“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是我不来你府中,而是你这府中最近有些窒息,见着四弟那张沉着的脸,我连朝上都不敢与他多说几句,我哪敢来啊?”
她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夺过锦儿交到奶娘手里,让奶娘带着锦儿下去洗把脸收拾高兴,瑶儿也跟着去了,这一桌子残渣,两人移了个地。
奴婢们上了茶,都退了下去,她拧眉问了问“阳春今日怎么没跟着过来。”
他抿着茶水,面上带着笑“我最近让她在府里学着管理帐目,她这一天忙到晚的,哪有时间来看你,我来就好了。”
听着他的话,她心里一喜,面上笑了笑“看到你们好,我就心安了。”
随着她脸上这一笑,端木辰轩突然敛了笑,眸中晃着些什么“你倒还心安,听说昨夜你府中可是又闹了一出,母妃一大早就传了他入清扬宫,只怕这个时辰正在挨训。”
她手上一愣,稍纵即逝,放下茶杯,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消息也未免太快了些吧,这些人又怎么传我来着。”
“传你不就占着生了两儿子么?连府中嫡世也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有恃无恐。”他意味深长的学着那些传言。
她倒不怒,唇边一丝苦笑扬起“有恃无恐也好,嚣张跋扈,受宠若娇,目无法治也罢,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弄我不死,也只能利用这些口水来淹死我,习惯了。”
他的心好似随着她的话稍稍起了一丝痛意,眸中闪过一丝悯柔,他知道现在她己不需要他来保护,也不需要他来抚慰。
他微微垂了眸,手里紧捏着茶杯,深深吸了口气“若是你在这府坻容不下了,不还有我的府上么?大不了我厚着脸皮接了你们娘儿几个。”
她白了他一眼,自嘲一笑“接纳就不用了,多给我们娘儿几个一些银子就好,有了银子,还怕离了这府,活不下来么?”
“敢情有意离开了。”话虽带着挑趣,他的眸光却含着一丝痛的绞着她。
她回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我离开,还真不是时候。”
“成,若是想离开了,叫上我,我同你们娘儿几个一起离开。”他说得极其认真。
随着他的话,她回眸笑着瞥了他一眼“若是拐了堂堂的三爷走,那这世间还有我娘儿几个的平静日子么?少折煞我们了。”
他也笑了,这丝笑却带着些许不安心,两人就这样闲聊了一上午,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了一番。
有了端木辰轩的这一出现,她这沉静了几日的心仿佛又生出了一丝活跃,其他的她好似都不愿再想起。
夜深了,府里有人来报,这爷从宫中回来了,晚膳是用了,而是传到了书香殿。
这府里王妃昨夜自尽未成,这府里的爷也不去关心关心也不像个样,这颗心依旧还是挂念着这事。
还有她自己的事也该得己解决,披了件毛毡子端着杯热茶来到了书香殿,门口的彩蝶今日竟出奇一般的没有拦住她。
推门而入,第一句话,她竟说的是“回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看她,依旧动着手里的笔,批着折子。
她将茶水从茶托里取出,放在他面前问道“母妃身子可好?”
他稍稍手上一顿,瞬间又动起了笔来“还是反反复复。”
她也寻着位置坐下来,叹了叹“去看看人家公主吧,母妃本就身子不适,府里这些事就不要惹得她再动怒了。”
“批了这些折子我再去。”他依旧没有抬头,只见手里的笔动个不停。
她起了身,又将书案上的茶杯向他面前挪了挪“你先停会儿,我和你商量个事?”
他放下了笔,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她,等着她说话。
她抿了抿唇“借我些银子。”
他没有开口说话,眸光聚现深沉。
被他就这般盯着,终是有些不适,转了眸“别这么看着我,这些银子我会还你的,只是暂借而己。”
他移回了视线,抬手,他却迟疑了下“没银子花,找帐房取去便是。”
她转身退回方才自己坐的地方,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数量太多,没你的应允,我去取,只怕管家会为难。”
他果然愣住,似在思考,又像是犹豫,半响后他小抿了口茶水,依旧味苦,放下茶杯一问“多少?”
“十万两。”己下定决心的要说出来的话,她当然毫无犹豫的脱口而出。
他有些微微的错愕,但随即恢复出一脸的淡漠,眉头微微一皱,轻轻勾起一抹笑“想卷款离开么?”
面对他的浅笑,我叹息出了声“终日在府里,也惹着有些人心烦,倒不如找些事来做,清了有些人的耳根。”
他似乎在无视我的话,又端起了茶杯,最后得出一句话“允了,明日我让帐房取给你。”
他允了,她笑笑,起了身“爷忙,我退了。”
就在她转身欲要离开时,他也起了身,先了她一步,左手在瞬间攥箍住她,竟有了温度。
当她回眸,他的右手伸向她面前,掌心一只小小的木盒“这个拿去。”
“这是什么?”她紧紧的盯着他,眸中泛起一丝不解,试着猜想这盒子装的是什么?
“可解你体内的毒。”他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声音还是带着那丝常有的冷却。
她闻知,面上一惊,心狠狠的抽触了下,伴随着的是痛。
“这解药是墨棋带回来的,至于陌璃母子俩,我还得留着。”他说着,轻轻的握上了她的手,将手中的木盒轻轻的放置她的手里。
顺着木盒在手心的感觉,她终于明白了墨棋离开这么久,去往西域的原因,她似乎也明白了陌璃为何会在军营怀上孩子,到现在为止,他一直都未向她提过一字。
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事,她是不知道的,究竟还要给她多少惊诧,那一刻,她眸中透着无法猜透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