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是一名影卫,他是生下来就被人遗弃的孤儿,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开始接受圣庙的死士训练,他的生命,只为遵守命令而生。他甚至从不想过,自己的人生失去了命令会是什么样子。
而且,圣庙在所有影卫身上下的毒,也不允许他不遵守命令。
所以他只能从任务中自娱自乐,起码,现在他接受的任务算得上是相当舒服,他只要监视着一个寸步不能行,每日困坐在楼阁中的书生。
朱玄躺在一棵距离适当,藏身极佳的树上,看着楼阁窗中的那名白衣书生。虽然他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影卫,但是亦有自己欣赏事物的准则。他不识字,因为所有圣庙的影卫,都不允许识字,为的是怕他们泄漏一些机密。
所以朱玄不懂什么风雅,但是他一直监视着那名书生,却觉得这个人,是他见过的最好看,也最让人舒服的人。比大祭司还美,因为他没有大祭司那样可怕的气息,没有大祭司的狠毒,他无论对什么人说话,都是那么客气。所以朱玄想,
和这种人相处,一定相当舒适。
若是能和他对话,也许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但是他不能,他只是个被派来保护这书生的影卫。他的性命,便如飞蛾,随时可以扑火。
他只为活着而活着。
哪怕圣庙所有的影卫,在三十岁后都会被杀,防止泄密。明知如此,他甚至麻木不仁。
有时候,活着和死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此时此刻,只是看着那名白衣书生而已,记下他的一切,准备汇报给大祭司。
那名书生很弱,半身残疾,无法行动,每日都需要喝药吊命,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要的了他的命,但是所有人都很尊敬他,就连太子,也对他敬重有加。
也许,他有那种安静的力量,让人臣服。若是这个人是自己的主人,也许自己的影卫生涯,会有另一番体验。
朱玄忍不住想。
马上就要日落西山,黑夜,更加适合他藏身。
朱玄翻了个身,看那书生转动轮椅,来到书桌前提笔,似乎是在绘画。
那个人是个才子,他作画,一定也是极为精美的绘画作品吧?朱玄忍不住想。总之,在他眼中,那名白衣书生,哪一点都很好,只是上天也许嫉妒他的才华,才没有赏赐他一个好身子。
他啃着干粮,看那人描画,倒也觉得赏心悦目,给无聊的监视任务,算是增加一点趣味。
谁知,那书生画好之后,竟然命令身边的侍童将那幅画挂在窗口,画面冲着外面,朱玄看了一眼,便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因为画中描画的,竟然是一棵树,一棵和他此刻躺着的树一模一样的树!最奇怪的是,画面的最下面,还画着一碗饭。
朱玄睁圆了眼睛——无怪乎这几天,太子,公主,宫女,太监,一个个对这残疾书生服服帖帖,他真是……
神了!!
他竟然知道自己藏身在这里!还在吃饭!
朱玄想了想,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的决定。
那就是稍微违反一下他的命令,因为他此刻内心的好奇心,实在是克制不住,他观察了那个书生数天,每一天都越发对书生感到好奇和着迷,每天都在被书生吸引,所以——
哪怕他的影卫生涯,就结束在二十四岁这一年。
那他也想和这个书生,亲自说话。
想问问他,到底如何察觉自己的存在,因为他朱玄——是圣庙最精锐的影卫!绝不可能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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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
尹证终于走出了圣庙,他一身黑衣,为的是便于在夜色中隐藏行踪。
他今夜有个任务,就是前去大内偷盗心兰。
关于苏璇已经中毒一说,他将信将疑,但是他知道,世上有个人,说不定能救苏璇。所以他顺路走了一下弯道,来到了林大夫的医馆门口敲门,却发现大门紧闭,门外贴着一张告示,说主人近日有事不在。
最近的京城,由于各大宗教派系喜好在晚上混斗,所以家家户户入夜都不敢开门了,街面上倒也清静。尹证敲不开门,只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在他眼中,唯有那重重楼阁的皇宫,好似藏着世上最恐怖的怪兽和阴谋。
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一个街头的巡捕,竟然会被卷入这种大人物的纷扰,当真是要感谢苏璇了。
如果那一日,自己没有对苏璇动恻隐之心,任由他生死,也许就没有接下来的一切坎坷经历了。
现在,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