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手机果然在床头执着地震动。
她拿起来接听。
手机那头,夏默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担忧,“我在医院。”
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宁浅再次回到这间医院,站在病房门口时,看着正守在阮湘宁身边的夏默澄,后者的眉宇间锁着一抹担忧。
就在今天早上,他还在这所医院,怒斥一个女人。
而如今,他又为了另一个女人,守在这里。
宁浅微眯起双眼。那她算什么?
“你也来了……”病床上,阮湘宁看到她走进来,挣扎着要坐起。
夏默澄连忙替她垫高了枕头,殷切叮嘱着,“慢点,医生说运动会致死缝好的线裂开。”
阮湘宁敛眸笑笑。
两人那神色,真的好像一对早已相处很久的夫妻。
宁浅忽然觉得很不自在,仿佛自己不应该出现在在这里。
她闷声开口,“我去给你们打点水。”说罢拿起门边的水壶就夺门而出。
“浅浅!”夏默澄在这时喊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宁浅在前面快步行走。夏默澄连追了两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浅浅,你又在乱想了!”
宁浅大力甩开他,“我没有!”动作引起走廊上几个人的驻足。
幸好是深夜,不然有多少人要看她的笑话!
可是一想到,自己大半夜不睡觉赶来医院,就是为了看夏默澄这两人秀恩爱!
宁浅更加愤愤不平!
夏默澄不放手,死死按着她的肩,力道大得,让她半分动弹不得,直退到墙边,整个背被他压得靠在了墙上。
“听我说!”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坚定中带着几分狠意,“阮湘宁她遭受了家暴,被骆嘉驰赶出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满身都是鞭伤和血痕,连开车的力气都没有。送她来医院的途中,我们遇到了几个劫匪,拿着刀,威胁我们给钱。对方一刀捅过来时,她替我挡了这一下,被刺中肩膀。”
“所以呢?”宁浅抿着苦笑,“夏先生,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浅浅!”夏默澄的双眉顿时拧紧,手中猛然用力,“这个时候,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她知道他累,知道他这个时候已经疲于应付……可是叫她怎么甘心,明明前不久还信誓旦旦说要娶她,在车里和她缠绵的人,这一刻却不是为了她而受累,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宁浅打掉他的手,直径越过他,语气很冷,“我去装水!别的话,现在我不想跟你说!”
转身之际,她听见夏默澄一声沉重的叹息。
叹得她心尖都疼了。
可是固执如宁浅,却不愿回头去看一眼。
不是她心狠,而是她害怕这一次一旦软弱,别人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用锋利的刀刃刺向她的弱点。
如果这个别人不是其他人,而是夏默澄,她会更疼千百倍!
然而等她打了水,回到病房,房中却只有阮湘宁一人,夏默澄不知所踪。
宁浅微微诧异,然后立刻感觉到无比的尴尬。她不知道该和这个女人说些什么。
“谢谢。”倒是阮湘宁先开了口,和她从前一贯的行事风格一眼,大方得体,即便受了重伤,还是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作风,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也许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夏默澄。
宁浅眼神暗了暗。
阮湘宁却轻笑,“刚好他不在,有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说说。”
她示意宁浅在旁边坐下,“也许你会觉得,我帮他挡这一刀,是想让他愧疚,从而离开你。”
阮湘宁第一句话,就如此直言不讳。
真让宁浅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倒也没想接阮湘宁的话。
阮湘宁一笑,续道:“我认识夏默澄的时候,你和宁梓欣大概还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夏家虽然一向与宁家交好,但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在夏育霖退役之后。”
她说的没错,在爸爸退伍之前,她上学之前的记忆里,是完全没有夏默澄这么一号人物的。
阮湘宁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和他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整日里在军区大院到处跑,你一定想象不到那时候的他有多顽劣,总是以大哥哥自居,我若是受到谁的欺负,他必定会用拳头为我打回公道……”
宁浅听着,心里极不是滋味,那又是一段她从未也再没有机会参与的他的过去。
阮湘宁又是一笑,丢出一句让她更加不舒服的话,“那时候大院的人都说,我和他是金童玉女,将来是要走到一起的。夏育霖为此还和我爸爸提议,要立个娃娃亲……”
娃娃亲!原来宁家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和夏家定下娃娃亲的人!更让宁浅难受的是,她自己都还不是夏默澄名正言顺娃娃亲定来的妻子,阮湘宁却是!
刹那间,她有种小三被原配逼宫的感觉!
当初对抗宁梓欣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宁浅绷紧了身体,虽然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她此刻的神色,就是想随时落荒而逃。
“你也不用太在意,那毕竟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阮湘宁像所有圆滑世故的女人一样,先打了对方一巴掌,然后再来塞一颗糖,似乎这样别人会更轻易地惦记她的好。
可是宁浅只觉得身心森冷。
原以为宁梓欣走了,她和夏默澄就能相安无事,可是眼下看来,阮湘宁才是那个最厉害的角色。
阮湘宁也看出了她的落魄,扬起的笑意越发优雅端庄。她要显示出自己的身份,是宁浅全然不能比拟的;她的大度和气量,是从小在高官家庭修炼出来的,更不是宁浅这个半途杀入上流圈的弃女可以学到的。
她优雅地开了口:“回到原来的话题。我说过,其实我此举,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更不是为了让夏默澄愧疚,从而逼他离开你,回到我身边,我只是因为爱他。”
她居然如此直接地说出她爱他,她还用了“回到”这个词,就好像夏默澄本就是她的人,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夺取……就好像,她是在用这种无形的方式,向宁浅宣战。
刹那间,宁浅绷紧的身体又更加僵冷。
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阮湘宁那张虚伪又笃定的脸的力气都没有。
她站起身,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