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至此,长玥终归是敛神一番,随即拖着僵硬的步子往前。
此番,双腿本是在发颤,行走起来,着实艰难,几番都要摔倒在地,幸得扶住了身旁的竹子,才险险免过一摔,无奈之下,长玥只得一路扶着周遭的翠竹往前,以作支撑。
前方那妖异之人,走得也慢,步调懒散随意,亦如赏景观花一般,兴致倒是极好。
长玥按捺心神的随着他行了不远后,便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凉亭。
那亭子上方镶着金色的琉璃,周遭纱幔纷飞,倒与周遭的翠色竹子显得稍稍有些不符。
而亭中,则有一方石桌,四张四凳,桌上古琴与茶盏,而亭子角落的香炉,也正微微冒着青色的焚烟,随着周遭空气一荡,怡然松神。
那妖异之人率先在亭中坐定,随即,目光朝僵硬朝他走来的长玥望着,瞳孔深处满是意味深长的笑,“长玥公主倒是有志气,腿脚都抖成那样了,竟还能一路跟来。”
听得这话,长玥眉头微微一皱,心底深处,并无太多的起伏。
与这妖异男子虽相处不久,但每番见他,皆会被他调侃,是以倒是有些习惯了。
长玥不曾理会他的话,继续艰难往前,而后浑然不顾他的反应,淡然的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上。
他修长的眼微微一挑,眸露异色,仅是片刻,他笑得魅然,“长玥公主此际,是不愿再搭理本宫了?”
长玥垂眸下来,只道:“岂敢。”说着,目光微微一深,淡道:“宫主想听什么曲子?”
“以前便闻长玥公主名倾四国,琴棋书画四绝,而其中之琴,更是技艺高超。只是,昨夜你抚的那首曲子,却仅有音律,并无意境,倒也让本宫失望,是以今日,你只需抚你最擅长的几首曲子便好,可莫让本宫再失望了。”
他的话极为懒散,兴味盎然。
长玥敢确定,这厮并不是想听琴,只是闲得发慌了,便想找个人陪着,随意戏弄一番,全当消遣了。
只是心底虽了然,但长玥却无意,点破,只道:“宫主已是这般说了,长玥自是遵从。只是,宫主若是满意长玥所弹之琴后,还望宫主遵守你方才所言,为长玥,调养身子。”
他眸色微微一闪,慵懒如常的点头,随即薄薄的唇瓣一启,“本宫之话,历来说一不二。”
长玥缓道:“如此,长玥便放心了。想来也是,宫主乃灵御宫之主,也闻名天下,想来宫主也不会赖账才是。”
这话,表面上是奉承,然而语气却无半分讨好之意,反而是平然无波,透着半分若有若无的调侃。
那一身妖异的男子仅是勾唇而笑,也不怒,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端起面前的茶盏轻饮了一口淡茶。
长玥则是垂眸下来,手指微微探上桌面的古琴,待稍稍平复心绪后,她指尖开始微动,古琴上略微透明的琴弦也开始跳动。
霎时,悠扬脆然的琴音飘出,婉转悦耳。
此番抚琴,长玥算是摒弃了所有心绪,只为好生的抚琴,是以,这弹出的琴音,自是比昨夜婉转得多。
果不其然,面前那妖异如华的男子面上也极为难得的展露了半分满意之色,待长玥一曲完毕后,他笑得懒散魅然,随即,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合,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最后道:“长玥公主天下盛名,今日这琴音,才堪堪符合你的名声。”
是吗?
如此,这人可是有些满意了?
长玥抬眸,平寂的目光在他面上流转。
他笑得灿然,目光迎上她的,又道:“只是,这首曲子,虽意境有了,但曲调终究有些沉重。而本宫历来不喜悲戚,也不喜沉重,不如,长玥公主便换些能让人闻之心悦的曲子,如何?”
长玥缓道:“如此也可,只是,长玥不知宫主喜好,是以,还是宫主说几个曲名来,长玥再弹奏。”
“这多麻烦。那些秦楼楚馆内的曲子便极为悦心,你随意从中挑选几首弹奏便是。本宫也听说,以前你与大昭惠王萧意之曾去过秦楼楚馆,想来,你该不会对本宫说你并未听过秦楼楚馆内的曲子,是吧?”
长玥目光冷了半分,心底深处也抑制不住的滑出森冷之意。
无论这人怎么调侃她都好,但他却独独不可在她面前提及萧意之。
纵是过了这么久,甚至经历了生死,而那些仇恨,却如同积了几世一般,厚重深沉得令她不敢随意触及,而今这人却随口而说,突然间就死开了她隐藏最深的伤口,令她措手不及,而又怒然悲戚。
“秦楼楚馆之琴,长玥自是听过。只是,长玥此生,从不曾抚过那些曲子。若是,若是长玥此番能将那些曲子抚得入宫主耳,宫主慷慨大方,可否除了亲自为长玥调养什么以外,再应长玥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