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却阻止:“郎君早有交待,倘若小娘子来见必须告知,故婢子已经通禀……”
话音才落,便见陆离已经拾阶而上。
虽经梳洗,可神色依然难掩疲倦,十一娘更觉过意不去,但她情知陆离性情,这时也不再多说歉意,只问:“难道又是宇文君技痒,来寻陆哥手谈?”
陆离轻笑摇头:“宇文君虽是棋痴,这回倒并非与他手谈,而是宇文君引荐好友,姓朱,字子玉。”
见十一娘似有嗔怪之意,陆离又道:“子玉棋艺不在宇文君之下,再兼此君言谈不俗,能与之对弈一场,也是我之幸运。”
能被陆离称赞一句言谈不俗,那就当真不是庸凡了,十一娘好奇:“这人什么来历?”
“布衣白身,不过据我看来,颇有江湖侠气。”
十一娘蹙眉:“十四郎早疑宇文盛暗通草莽,这朱子玉也许便是,宇文盛有意引荐朱子玉结交陆哥,必然另有图谋。”
“如今世道,草莽或许并非盗贼,甚至比那明正言顺……”陆离抬臂摇指大明宫方向:“更加体恤国民。”
陆离话虽如此,可十一娘哪能不知倘若不是璇玑与宇文盛之间关联,陆离哪会多此一举意图将宇文盛拉拢结盟,就更不会与大有可能出身草莽为朝廷缉捕的朱子玉结交了,但因为璇玑之故,十一娘的确不能对宇文盛的安危置之不顾,所以她这时分外过意不去:“陆哥……”
“子建身后陈宣炽,眼下又与草莽有何区别?横竖都是为了拨乱反正,五妹,你知我非迂腐之人,只要对大局有利,结交一个朱子玉又算什么?更何况数回长谈下来,子玉忧国忧民之心我能断定不是伪装,就算沦落草莽,也不愧为君子。”
“朱子玉即便值得结交,却也难保他身后团体。”十一娘依然忧心忡忡。
“他与我结交也许另有图谋,可我也能通过与他结交试探根底,今后能否结盟,这时尚且言之过早,五妹当信我行事自有分寸。”说完这句,陆离再转话题:“昭儿如今被我送去崔宅,虽表面是受教于天白,实为徐国公爱惜他聪敏刻苦,有意教习经史。”
陆离胞妹六娘归鸿,正是嫁予徐国公长孙崔天白为妻,论来崔家为太后第一忌防,薛家与之联姻大为不智,然而这桩姻缘却并非薛家自愿,而是德宗在世时撮合,薛六娘甚至当时尚在襁褓之中,崔天白也只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再兼崔、薛即便联姻,可徐国公并未曾主动与薛家交近,是以太后并不以这桩联姻为意。
但陆离这时却忽然将薛昭送去崔宅受教……
“可是晋王终于决定拉拢徐国公相助?”十一娘敏锐地感觉到陆离“多此一举”的原因。
“正是。”陆离颔首:“晋王在北疆军中安排有人,得报厥周联军征战夷狄节节获胜,如不出意外,两年之内即能平定诸蛮,到那时,北辽必定会忌惮新厥之势,晋王推测,北辽到时一定会支援潘逆犯周,姚潜那废物哪里抵挡得住?逼不得已下,太后势必会调能战者抵御潘逆,武威伯这回征战夷狄有功,并曾经久镇燕云诸地,临危急时刻,大有可能会被朝廷启用。”
“晋王是想拉拢武威伯?”
“不错,但无论晋王,抑或咱们,与武威伯素来疏远,只有徐国公出面,才有把握说服武威伯归心。”
十一娘当然知道徐国公崔政与武威伯秦步云的旧谊,否则当初柳志宜也不可能因为崔牧之故迎娶武威伯女秦氏,这时却有疑虑:“武威伯遭贬,正是因为与崔家来往过密,太后岂会轻易打消对武威伯之防心?”
“这事确有艰难,据我推测,这时武威伯立下军功,可眼看胜局奠定,太后不会允许武威伯再立大功,可又不能罔顾功勋,应是最近,便会将武威伯调回京都,授职兵部。”
这又是一招明升暗降,干脆夺了武威伯兵权。
“不过贺淇眼下正忙着收买人心,一旦武威伯回朝,贺淇怎会放过?那么武威伯未必没有取信太后机会。”
经陆离这么一提醒,十一娘也恍然大悟:“武威伯若能略微取信太后,火烧眉睫时刻,倒真有甚大机会启用。”
“可眼下难处是,仅凭我一个小辈,甚难说服徐国公再涉政局,好在徐国公从前与陆公颇为相投,若陆公出面,这事倒有八成把握,但难点在于……徐国公府如今定有太后耳目,徐国公又多年未与陆公来往,若这时突然见面,就怕会引太后生疑。”
十一娘微笑:“陆哥既然对我说这许多,想必是已经有了计策。”
陆离也笑:“阮岭总是纠缠,这回,我倒是想利用他行事……”
便将细节与十一娘说来,十一娘并无异议,此事告一段落,陆离这才问道:“五妹今日何故突然出宫?”
“不是三郎固执己见欲往征场么?我今日登门,正是为了邀请陆哥与我一同‘劝解’三郎切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