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为汀零的婢女,实乃任氏心腹,早在她为晋王媵之前,她的父亲任知故便恳求太后将汀零安插进了晋王府,以为任氏将来暗助,而具体负责安插之人,当然便是江迂,所以汀零的身份哪能瞒得住十一娘?
任家处心积虑安排这个婢女,却并不是在晋王左右,甚至并不在内宅,表面上与任氏毫无瓜葛,十一娘想不出这么个婢女能有什么其余作用,一早便怀疑这婢女或许身怀武艺,任氏可以动用她,除去可能存在的绊脚石。
然而汀零的身份,当然不足以让惠风取信,她突然患染疮毒之症,务必是日常所用香脂水粉中被人动了手脚,又因惠风一贯谨慎,是以投毒者不可能汀零,只可能是茂林,当然,掌控着采买、库管的婷而也能做到。
惠风虽对任氏深怀戒备,但她不信茂林胆敢助纣为虐,对茂林较轻防范也是情理之中。
而任氏,正是授意茂林趁惠风不备,调换添了毒物的脂粉,惠风用后,致使面上生疮,与疮毒症状无异。
到惠风患疾,于荒僻处养病,原就怀疑有人将对她不利,虽身边几乎无人侍奉,十一娘料定她也不敢大意,入夜安歇,必定会紧闭门窗。
汀零虽有本事破门而入,然则如此一来,难保不会惊动旁人,故而任氏欲杀惠风,就必需要一个人哄骗惠风打开房门,这个人,也只能是茂林——转交太后密令的借口,就足够让惠风中计。
十一娘正是在推断出任氏的全盘计划之后,才能教授给元氏那套说辞,任氏百口莫辩,方才能甘心认罪,让婷而彻底摆脱嫌疑。
但韦太后这时在意的却并非谁是真凶,她在意的是万一任氏为了保命,慌不择言把她的授意合盘托出,以逼迫十一娘必须庇纵,岂不会让十一娘对她产生信任危机?
好在看了任氏的呈情,尚还不至于愚蠢到那番地步,太后愤怒的心情这才没有火上浇油。
原来任氏在情急之下,尚且编造了一套说法,声称惠风自从承宠,对她便诸多挑衅,又因上回她的“无心之失”,让惠风坚信为有意加害,两人之间矛盾越更激化,任氏这些年延医用药,奈何始终无法孕育子嗣,深恐万一日后,王妃看在惠风乃太后所赐的情份上,允许惠风停用避子汤,惠风有了庶子,份位擢升为媵人,与任氏平起平坐后更会报复打击,故而当有机可趁,任氏决定先下手为强,这才动用家族起初楚心积虑安插进入王府的助手汀零,实施杀人计划,至于茂林,则是这些年来深受任氏恩惠,被她买通,方才配合这出杀人之计。
任氏当日声泪俱下恳求十一娘网开一面,除了控诉惠风的嚣张跋扈,哀怨自己不能生育的悲凉处境,还不忘对十一娘表达忠心:“妾身虽知王妃启用惠风,目的是在牵制柳孺人,然而惠风却并非对王妃忠心不二,她本乃宫人,司侍奉之职,却游说秦孺人向王妃举荐争妾侍之位,意图生下庶子记于秦孺人名下,王妃可曾深思,秦孺人起初所图实为正妃之位,只因殿下嫌弃其出身才貌不堪正妃,方居于次,秦孺人心中何曾情愿?她为何能信惠风游说,实则野心甚大,如今武威侯再立功勋,待收复营州荡平潘逆,必定会因功擢封公爵,秦孺人有武威侯府为靠,若再有庶长子在手,岂不心生加害王妃之意取而代之?惠风为子嗣能居嫡长,必然会助秦孺人阴谋。”
说完这番将来之患,任氏还不忘切合眼前:“惠风蒙王妃恩惠,方有承宠之幸,然而上回事故,得柳孺人助她脱罪,她可还曾与柳孺人针锋相对?柳孺人若想收买她不利于王妃,惠风只怕也不会拒绝,妾身心念王妃宽仁,不愿眼看惠风这等奸诈小人有损王妃,方才打算趁机将其铲除,永绝后患,倘若不是被元氏撞破,王妃此番大可上报宗正卿,施罚于柳孺人,也能遏制其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