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烨因为十一娘坚持让嘉程等等随驾奉职,心里老不痛快,但他当然知道之所以有这样的烦心事发生,全是出于太后的奸计,突然又听闻任氏这个妖怪竟要求面圣,怒火直往天灵盖蒸腾,但并没有拒见,他把奏章一合,拍在案上。
“传召吧,朕倒要看看,太后究竟想使什么妖法。”
“奴婢这便传召任氏往避嚣馆。”江迂试探道,以为天子仍会在那里召见。
“不去避嚣馆。”贺烨瞄了一眼窗外,见风声凄号雪积甬道,不怀好意把唇角一斜:“随便召往一处亭台,让她先候一阵。”
这一候便过了两个时辰,亭台里四面漏风,江迂明知天子故意折磨任氏,当然不会殷勤周道地送去炭盆,任氏意图面圣,穿着避免臃肿,连手炉也没携带,吃了一肚子冷风,险些没有冻成冰雕,正感不支,打算使一宫人,去摧促一下召见,便见天子远远往这边过来,她连忙打起精神,可因一激动,竟觉两管鼻涕不受控制只往下淌,连忙掏出绢帕拂拭,闹得好不狼狈。
回话之时,也是牙关直颤,几乎没把太后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就更没有余力卖弄风情了。
贺烨却一扫冷淡的常态,竟连连自责:“听说任夫人有机密禀报,奈何一时脱不开身,有劳任夫人久等了,朕实愧疚,夫人先别急着说话。”便嘱咐江迂:“还不快去准备一碗热饮,让任夫人解解寒意,你们这些奴婢,可真没眼色。”
又道:“让任夫人候于亭台,一来是因这处景色颇有美异之处,二来夫人欲禀机密,四面漏空才能谨防隔墙有耳,独独疏忽,夫人只是弱质女流,在此久候会受风寒之苦,原本朕也没料到会耽搁到此时,又以为风雪交加这气候,夫人不会穿着如此单薄,怪朕粗枝大叶,还望夫人莫恼。”
任氏哪敢报怨,许是当真受了风寒,导致脑子更加愚钝,被皇帝陛下屈尊降贵地关怀一番,竟相信天子当真怜香惜玉,不由暗忖:看来天子从前疏远,定是因为自己亲近太后,天子听信皇后中伤,才心存防范,今日听说我有机密要禀,天子态度大改,可见对我原本并不存厌鄙之心。
她这一沾沾自喜,哪里想到天子是故意捉弄她,等到江迂送来热饮,喝下后再说正题,竟又是两刻过去,那热饮又忒烫了些,中和一肚子冰冷,这番冷热相交,次日任氏的肠胃便闹起不适来,重重病了一场。
且说眼下,贺烨盯着任氏把热饮喝得一滴不剩,才问道:“朕听闻,夫人前夫雷仰棣,最近成了同安座上宾,不瞒夫人,因为诸多琐事,同安直到现在还恼怒着朕,关于她那些私事,朕也不好过问,夫人一贯与同安交好,必定知道其中情由。”
任氏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皇帝待她如此热情,是因关心同安公主,虽说不无失望,不过更觉合理,便再不怀疑天子心怀恶意了。
又好在喝了一碗热饮,至少说话时不再哆哆嗦嗦,任氏自觉稍缓狼狈,恢复了几分风情柔媚。
“妾身不敢有瞒圣上,确奉太后之令,促成贵主与表兄交谊。”说完叹息一声,然秋波含情,全然没有悔愧之意:“圣上亦知,表兄与妾身原为夫妻,然妾身因心有另属,故坚持与表兄和离,表兄本乃重情重义之人,虽非显望子弟,然论品行才干,原也可当芝兰玉树之誉,太后心忧贵主……贵主因姻缘不遂心意,尝感郁苦,太后担心贵主一直执迷,耽误终生,当问察得表兄品性温厚,方授意妾身出力撮合。”
“原来如此。”贺烨颔首道:“朕亦听闻雷仰棣骁勇,虽不算文采风流,却比不少纨绔更富才干,亦有报国之志,故授其武职,望其经过历练,将来亦能为我大周一员勇将,他既能得同安赏识,今后朕理当更加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