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威胁!
和姨娘不愧是曾经在外面掌过家的人,即使落到这个地步,还能在家里找到眼线。
太太一直自视甚高,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即便是京城的十三姑奶奶,太太也认为远在天边,手伸不到绥南这边来。
所以当初十三姑奶奶在家里救济了王大一家,又给银子让他自赎自身出去做买卖,单单留了王大家的在这里做管事媳妇的事情,即便是太太也一直不知道,现下却让和姨娘查出来了。
要是和姨娘告诉了太太……
冒姨娘想到三太太的手段,又想到这些日子送来明显有些味道的补药,再想着三太太最近望着她小腹时那样若有所思的神情,下意识就捂住了小腹。
和姨娘趁机踩着台阶上来道:“冒姨娘,我现下什么都不求,只求十二姑奶奶能在侯府里面有个立足之地。其余的事情,我一概都不放在眼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又是哀求又是威胁。
冒姨娘厌恶和姨娘的逼迫,可也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的法子,只能低声道:“我听老爷说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样子才进京。十三姑奶奶这几日还会找人给我送东西来。等人来的时候,你写封信给我,我让人给十三姑奶奶。”
和姨娘顿时喜出望外。
冒姨娘又马上叮嘱她,“你可别写些过分的事情。十三姑奶奶也有身子呢,别家的事情,她哪能腾的出手去过问。”
这位十三姑奶奶的本事,自己早就一清二楚。
这样破釜沉舟近乎不要脸面的要挟也是逼于无奈。否则如今都被太太盯得死死的,自己也不会再多竖起一个敌人。
只是等不得了。
不仅是十二姑奶奶那边等不得。
眼看着马上就要进京,一旦进京里面,王大家的这步棋,对十三姑奶奶要挟也就不大。毕竟都到了京城地面上。
即便是到时候王大家的被太太查出来是十三姑奶奶安排在家里的人,太太发作一顿,也只能作罢。总不能在十三姑奶奶眼皮子底下整治冒姨娘。
说来说去,也只有还在绥南的时候,王大家的事情才会让那位十三姑奶奶投鼠忌器。
自己殚精竭虑也只能是求一个写信去京里找人帮忙的结果。
可冒姨娘,却生了个好女儿还能护着她。
看看那位七少爷如今过的日子,听说都送去李家族学念书了。有个那样位高权重的姐夫,即便是庶出,即便是老爷不管太太压制,也定然会有个好前程。
和姨娘心里五味杂陈,一个劲抹眼泪。
冒姨娘却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随口安慰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和姨娘整理了衣襟,用帕子擦擦脸,等冒姨娘走了一会儿,才从另一头绕出来。
守在廊下的朱妈妈正教训几个小丫鬟,让她们小点声不要打搅了里头主子们说话。
见着和姨娘泪眼婆娑的样子,朱妈妈就吐了口唾沫,还大声道:“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要以为一天得了主子几分好脸色,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终归是个奴才罢了。”
院子里到处空空荡荡的,朱妈妈的声音很快就到处传开。
被骂的小丫鬟们都不明白本来已经收声的朱妈妈为何又发作起来,就屏气凝神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有个眼尖的丫鬟却发现和姨娘正背着身子在廊下走的飞快,就用手戳了戳旁边小丫鬟的腰。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朱妈妈为何忽然又提高了音量,纷纷朝着和姨娘那边指指点点。
和姨娘却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兀自走的飞快。
毕竟是曾经妖冶过的人,在微风中轻摇款摆,看着依旧有几分味道。
朱妈妈想起以前和姨娘和三太太做对时候,不敢直接对上三太太,就总是拿着下人做筏子,就怒从心起。
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告状,自己一把年纪,还挨了老爷好几回板子。
今天怎的也不能放过她。
半个主子又如何,一旦没了老爷撑腰,连自己这些下人都不如。
朱妈妈就扬声高喊道:“和姨娘,老奴在这儿教训下人,可有惊到您了?”
和姨娘恨得心中直咬牙,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头走。
朱妈妈不肯罢休,又问了一声。
和姨娘只得转过身挤出笑脸道:“我不过也是个奴才,哪有那么娇气,这样就惊到了。”
听见和姨娘称呼自己为奴才,朱妈妈分外吃惊,瞪圆眼睛望着和姨娘,惊呼道:“您怎的是奴才,您可是半个主子呢!”
半个主子四字,被朱妈妈咬的格外重。
和姨娘脸色一僵,想到人在屋檐下,也只能呵呵的笑。可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
想到手里捏着的最后一张牌,又想到如今过得这种任人糟践的日子。和姨娘就打定主意,等忍着到了京城见到陈纯瑶最后一面,就找个时机把知道的那件事情掀开来。
到时候一定要看看高高在上的贤惠太太到底还有什么脸面在陈家做管家的太太!
和姨娘一心忍着,任凭朱妈妈怎样说,就是不生气,还端着笑脸看过来。朱妈妈瞧见了,觉得憋气,又讽刺几句,就推辞说那边还有不听话的丫鬟要调教,就不打扰姨娘休息了。
和姨娘也不耐烦和朱妈妈在这里说些乱七八糟的,只不过是委屈自己罢了,也转身就走。
旁边有小丫鬟见和姨娘被朱妈妈气走,忙凑上来奉承道:“妈妈真是厉害,连和姨娘也要给您脸面。”
朱妈妈逞了半天威风,听见丫鬟这样说,本来该得意,心里却又空落落的,淡淡道:“什么脸面,都不过是奴才罢了。说起来也是我上了年纪,连这么点事情都看不穿。忍了这么多年的气,居然还想一下子都找回来。”说着就自己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