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歌轻轻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平心而言,自己好不容易在李家摸清了底细,把上上下下的性情都弄了个遍,松和了一些,又回来一个地位重要,却一点都不了解的二夫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可李家又没分家,别人要回来,自己也不能拦着不让。
何况爵位本来该是李建安二哥的,二夫人嫁过来,年纪轻轻却做了寡妇,总不能为了人家脾性怪些就要下手把人弄走。
纯歌压抑着心里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强作笑颜坐着油车去了太夫人那里。
一掀开帘子,绕过插屏,就听到一阵畅快的笑声。
是太夫人……
李建安先一步进去,后头四夫人和五夫人扶着纯歌。
五夫人和羡慕的道:“瞧瞧,二嫂回来,家里头就是不一样,看娘高兴的样子。”
四夫人朝着纯歌望了一眼。
纯歌瞥见四夫人投过来的打量目光,露出一个温和而恰到好处的笑容,眉宇中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悲色。
四夫人很快又低下了头。
纯歌心里微晒。
李建安进去后就给太夫人请安,叫了一声二嫂。
跟在后面的纯歌正好看见李建安坐下,本来被李建安挡住的目光一下子就都投在了那个端坐在太夫人左下首的年轻妇人身上。
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面套着宫缎素雪色绢裙,穿着的很素净,因为是守寡的人,头上也没有戴特别贵重的首饰,只有一根没经过任何雕琢的玉簪子斜斜插在乌墨色的青丝上。
眉目如画,五官秀气雅致,唇角适中勾起来,面色如同大漠的雪一样白,眼神却像是荒野上的月光,看着人有种疏离的味道。
看见纯歌望过去的眼神,对方就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眼角轻微抽动了一下,飞快的闪过一抹凌厉。
捕捉人的表情,纯歌本来就是个中好手。
几乎是一瞬间,纯歌就判断这是一个带着外表温婉,内里却极端强势傲气的女子,开始戒备起来。
这位二夫人,似乎对自己有几分敌意。
不管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这样外表看起来温婉和善的女子却比陈纯芳那样华光四射的骄傲女子更可怕。
陈纯芳的傲气和强势早就显示在了骨髓里,即便是刻意收敛,也能让人轻易察觉。
而这位二夫人,要是不刻意去发现,你根本不会察觉。只会觉得她是因为长年守寡而清冷了些,特别的经历和如今的处境,只会让人怜惜和同情。
真是一个危险的对手。
纯歌心里警钟大作,却在电光火石的反应中就俯身拜了拜。
“见过二嫂。”
没等二夫人回答,就去端了一边的茶,软软道:“本来一早就该给二嫂敬茶,只是我娘家那边如今……”勉强笑了笑,又略弯了弯身子,“还请二嫂凑合先喝了这杯茶,等二嫂生日时候,我再重新敬过。”
恭恭敬敬把茶捧到了二夫人面前。
太夫人忙着急的喊道:“老三家的,你身子重呢。行什么礼,一杯茶什么时候不能吃!快起来快起来。”
只说什么时候不能吃,却没说不用敬茶。
长嫂如母,但很多人家里身为长骚的寡妇却都不可能有这个地位,即便是丈夫还在的,妯娌之间也不能摆多大的架子。
太夫人这样说,纯歌心里就大概有了底。笑着道:“娘,我好好的呢。再说二嫂是嫂子,我这杯茶,是应该的。就是太匆忙了些。”很固执的坚持着,眼神坦然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秀气的眉轻轻蹙了蹙,没有去接那杯茶,就转身回头去看着太夫人,嗔道:“娘,您瞧瞧三弟妹弄的,我是什么身份的人,以前那位也没给我敬过茶,如今都一个人了,还弄这些虚礼做什么。”话音轻飘飘的,透着一股浓浓的自嘲。
四夫人和五夫人在一边看着,眼观鼻鼻观心,难得没有出来插科打诨。
太夫人本来瞧见二夫人迟迟不接那杯茶,反而转头跟她说话,就有些不自在。
等听到二夫人说一个人,又说了以前的陈纯芳。就想起了二夫人和陈纯芳不对付,二夫人节节退让,最后干脆避到庄子上的往事来。
又想起李建云的早逝……眼神慢慢变成了慈爱,笑呵呵打圆场,“快喝快喝,这是你弟妹的一番心意。”只字不提陈纯芳和寡居的事情,好像刚才没有听见二夫人说什么一样。
二夫人眼神微微一滞,没有再多说,扭过身笑盈盈接了纯歌的茶喝下,还夸这杯茶实在是甜得很。
纯歌就忙道:“二嫂要是喜欢,以后一定常常请您去梅香院喝茶。”
太夫人就出来阻止说现下不行,孕妇不能用茶,“你们两个要是投缘,想要商量茶道,也得等着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四夫人不经意间瞧见李建安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看着纯歌的眼神却带着一抹担忧,就站出来道:“哟,瞧瞧咱们三嫂,还站着呢。”
亲自站出来要扶着纯歌坐下,选位子的时候却不由得为难起来。
太夫人本来坐在塌上的左上首,看见李建安回来,主动挪了位子,移到右边去坐。让李建安坐了左边。
这左下首的位子,照理来说,就该是纯歌。
以左为尊。纯歌是国公夫人,虽说二夫人是嫂子,却不是正经的当家主母。
可二夫人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坐在那里稳如泰山,还笑如春风的跟太夫人聊天。
四夫人看见这副情形,暗自悔恨不该出来出风头讨李建安的好,此时反而僵住了。
五夫人就在一边偷笑。
纯歌看出来四夫人的为难,又见二夫人浑然不觉的跟太夫人说话,李建安眉宇中却藏着一抹若有所思,就主动拉了四夫人到右边下首的位子。
“我瞧着这个青山凉竹坐的垫子好,看起来又翠绿有生气,还不会凉的太甚,真真合我心意。”然后坐了下去。
四夫人如释重负,嘘出一口气,坐在了纯歌右边。五夫人跟着坐了位子。
李建安对纯歌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太夫人却在此时才发现纯歌坐了右下首,就看了一眼还浑然不觉,眉眼都是柔和笑意的二夫人,心中叹了口气,问起了纯歌今天去赵家的事情。
李建安害怕纯歌说起心事来又不舒服,主动帮忙挑着几句话回了,就说要先回去梅香院歇息。
从几个人过来到李建安说要回去,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二夫人每次回来,念在兄弟之情,李建安总会多问几句,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迫不及待就要走。
太夫人诧异的看了眼李建安,又看了看纯歌,答应了,留下四夫人和五夫人一起吃饭,还嘱咐人一定要好好伺候。
李建安就陪着纯歌走了,转身绕过插屏的时候,纯歌弯了弯腰,就从光可鉴人的玉屏风上,看见了二夫人投过来的深沉目光。
回去的路上,李建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这还是纯歌第一次看见李建安这种神情。
像是为难,又想是迷茫。
纯歌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什么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点出来。
有些事情,自己都还是混混沌沌的,更遑论要去点醒别人了。
还是回去之后,等童妈妈她们去好好打听打听旧事再说吧。
方才听二夫人一番言论,似乎跟陈纯芳有些积怨,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有几分避讳。
要真是因为这个,倒也好办,今后好好相处,让太夫人和李建安看了都舒坦,不用为难。
要是另有其他的缘由,恐怕就……
李建安见纯歌面色反反复复的,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坦然的样子,本来就凝重的神情更添了几分愁绪。
昨天很抱歉,跳票了。昨天下午五点正在码字,接到电话姨婆病危,就赶去了医院。一直到今天晚上七点四五十分的时候,姨婆老了。心情很沉重,本来今年妈妈那边亲戚都赶回来,觉得家里就这么一个老人了,过一年少一年,要给过一个热闹年,然后在正月十七给姨婆办一个九十大寿,所以今年虽说过起来前所未有的忙,但觉得还是一份孝心。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没熬过去。我跟姨婆不是很亲,不过看着妈妈这样子,我也觉得人生无常,前一秒钟还好好的人,下一刻可能就天人永隔。在这里祝福大家都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这是我真心的期盼。没有什么比活着享受阳光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