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忠靖侯夫人身边的一名大丫鬟从她背后转出来,持了一方绣帕,恭恭敬敬地来到忠靖侯身前。忠靖侯夫人当先,将头上的钗环卸了下来,放在那大丫鬟的绣帕之中,接着提起袖子,将一双皓腕上的几枚碧玉镯子褪了下来,只听“叮叮”几声,落在了那丫鬟手中。
接下来,保龄侯夫人,姨娘妾室,史家的几位小姐,都是如此。
她们本来就都只穿着家常衣服,当街站着,冷风吹来,有些人便微微发抖,可是这些史家的女眷们,却没有一个存了私心,想要偷偷截留一件两件首饰,而是与两位侯夫人一样,将身上但凡值钱些的家当,都取了下来,扔在那丫鬟手中的绣帕里。
史湘云见了,一抬手,也将颈上挂着的项圈,连同那项圈上拴着的金麒麟一起都取了下来。
翠缕见了,哭叫一声:“姑娘,不可啊!”
史湘云笑道:“我是史家的长房长女,我的妹妹们都能做到的,我为何不能?”
翠缕眼泪汪汪地劝道:“姑娘,这个麒麟……宝二爷说过,姑爷……姑爷也有一个的……有麒麟的,才是一对啊!”
“是呀,云儿,你是要出门子的人。史家无能,如今连你的嫁妆都被抄没,这些东西更是如何能要……你、你还是留着傍身吧!”史侯夫人也劝。
史湘云的笑容转了作苦笑,说:“二婶,你还是莫要笑我了。史家如今这样,云儿被退亲,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忠靖侯夫人闻言立刻板起了脸,说:“秦晋之好,岂同儿戏?当初卫家也是循了六礼来聘取史家淑女的。只要卫家一天没有明言,云儿,你便是待嫁的卫家媳妇。还不快将那麒麟收起来,莫要胡闹!”
史湘云嘴一张,似乎想要反驳,可是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旁边翠缕却高兴极了,赶紧收了泪,将那麒麟给抢了回来,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少时,那丫鬟收集齐了史家女眷仅剩的一点钗环首饰,回到忠靖侯夫人身边。忠靖侯夫人很是平静,对一众仆妇温言道:“来吧,将你们的身契都取回去。”又说“我等如今身无余财,只得这些钗环,权当遣散之资,万望诸位不要嫌弃……”
听着,不少史侯府的旧人都哭了起来,谁也不肯当下上前。
然而那史侯夫人面色依旧温煦,真诚地说:“希望诸位日后能得个好前程,史家别的已经做不到了,如今只能做到这些,请……请来取吧!”
史侯夫人说到这种地步,才有史家仆人上来,恭敬给史侯夫人磕个头,领取了自己的身契,再取一件首饰,最后拜别离去。
京城有不少百姓在此围观,见史侯府如此当街遣散仆役,又听史家下人哭得凄惨,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纷纷说:“看起来,这史侯府也不尽是恶人啊!”
“是呀,都是些女眷。话说,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们能做什么恶?还不是被外头男人家做的事情连累了?如今什么都抄没了……”
“可怜可怜……”
在如此的议论之声中,史家仆役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忠于旧主,不愿离去的。比如那翠缕,此刻正紧紧地扯着史湘云的衣袖,红了眼圈,任凭史湘云如何劝说,她就是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