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五儿起了个大早,她晓得今日要去北静王府上帮厨,有的忙的,所以早起先是去了自家的豆花铺子看了一趟。
孙管事与翠缕依旧忙着,配合得不错。柳五儿依稀觉得这两人似乎有点儿看对了眼儿的意思,不过她也无暇多想。因为她的豆花铺子里,不少主顾都在说昨儿个林家往北静王府上送亲的事儿。
“听说林家的那位姑娘,是个真正有才学的,昨儿个陪去北静王府的,不到一百抬嫁妆,里头就有十来箱诗书呢!”
“切,这就是穷酸了。你们瞧瞧,京里的大户人家嫁女,哪家不是一百几十抬的嫁妆,十里的红妆。你们有听说过用书本子凑数的么?”
柳五儿正好捧着一锅豆花出来,听了这话就撅了嘴不乐意,说:“大叔,你这就不懂了,人家这些诗书,都是古籍珍本,千金难换。一箱子诗书,比起那寻常人家的十箱子嫁妆,都要来得珍贵呢!”
那说话的人却也不服柳五儿的话,眼一瞪,说:“你这姑娘瞎三话四,书本子再贵重能贵重到哪儿去,你拿着个书本子到街市上去,能换米面回来吗?”
柳五儿登时就想要反唇相讥——哪有这么比方的?
可是那人兀自喋喋不休,说:“依我看,就是人家姑娘不受人待见。我听说啊,这林家的小姐,原来也是南面大户人家出身,后来因父母都不在了,才被贾府接到京中生活。这没娘的孩子,自然没人替她张罗,否则哪里会如此?人家是嫁到王府里去唉,这么寒酸,端的是折了王府的体面。”
柳五儿一时叹息,这也是实情——若是没有北静太妃、林夫人等人替黛玉张罗,黛玉估计就只有贴身衣裳跟十箱子书本,恐怕还真的会折了北静王府的体面,将来也抬不起头了。不过,昨天黛玉的妆奁若真要装到超过一百抬,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黛玉在这上头没有过争胜炫耀之心,所以最后妆奁并了并,九十六抬出的门。没想到,就这样,居然还要被京里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嚼舌根,唉,真是郁闷。
她正自管自郁闷,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问道:“今儿个是北静王府办喜事?”
柳五儿正琢磨着这个声音在哪儿听过的,接着,另一个她熟悉无比,又很害怕的声音响了起来,“是——”
这不是那位爱砍人双手的忠顺亲王的声音么,那么,另一个是?
柳五儿回头张了张。
哎哟妈呀,这皇帝老儿,不会吃自家豆花吃上瘾了吧,有事儿没事儿都要这样来一出。柳五儿按着自个儿的小心脏想,总这么突然袭击,真受不了。
然而孙管事与翠缕两个,却好像早有准备似的。翠缕已经快手快脚地烫好了忠顺亲王的“专用”碗筷,而孙管事也已经捧着忠顺亲王和皇帝喜欢的几味浇头出来,送到了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