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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日落,沧瀛平原上罕见的秋雨才渐渐停歇。拓跋朗并不恋战,他要的是一座完整的武垣。骑兵们迅速侵占了各个城门,步六孤里领命代任武垣县令,在第一时间颁布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赦令,武垣全城农户免赋税三年,张蒙麾下尚未来得及撤退的人马尽数劝降,降军充入察汗淖尔部队。
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一开始武垣的百姓还对他们这群侵略者满怀敌意,但是自免税政令颁布之后,闻讯的青壮男子也开始帮忙打扫战场。
这场仗赢得痛快。
然而谢灿和步六孤里的心情却没有那么轻快,自城墙坍塌攻入武垣之后,叶延带领的队伍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他们所挖的地道被坍塌的城墙所掩埋,谢灿两人很想去城墙那边看看情况,但是目前武垣城中百废待兴,步六孤里接任县令不到两个时辰,谢灿更是忙着处理各种伤员,分|身乏术。
武垣县不大,但是县令的宅邸却是豪华得令人咋舌。张蒙驻扎在武垣的时候,应当住的就是武垣县令的宅邸,大约是为了讨好这个持节都督,前县令在张蒙所住的客房中摆满了奇珍异石,比之当初的前越皇宫都不遑多让。
如今张蒙住过的客院被开辟出来专门用来诊治重骑营队员。重骑营此役中受伤四十七人,但都是轻伤,谢灿急急忙忙处理好后,又有前院胡图师父的助手碎奚过来叫她去帮忙。
她正准备走。
突然前院一阵喧嚣,陆续有四五个壮汉抬着担架进来,谢灿心中一紧。
“康长史!!”领头的是重骑营的队员,他没受什么伤,就被派去清理城墙。谢灿看见他,心中不祥的预感顿时得到验证,慌忙冲上去。
担架上躺着一个蜷曲的少年,她撩起少年被泥土和水渍浸泡过、粘在脸上的额发,露出了一张轮廓深刻却苍白的脸来。
并非叶延……
但她还是指了指客院:“抬到那边去!”说罢转头对前来请她的助手碎奚抱歉笑笑,“我先处理这些人,你替我向胡图师父致歉。”
碎奚知道那些人是此次攻城的大英雄,又伤势严重,康长史自然是先要给他们医治,便说:“好,不过你这里需要帮忙的么?”
谢灿摇头:“不必,胡图师父先自己忙着,我实在忙不过来再来求助。”说罢急急忙忙跑回去。
院中那些已经包扎好的伤员自发让出空位来,让那些参与挖掘城墙的伤员躺好。
“阿六敦!”几个队员看见第一个送进来的伤者,立刻扑了上来。他们都是同帐的战友,见到他伤得如此严重,一个队员几乎站立不稳。将近八尺高,满面虬须的汉子,差点流出热泪来。
他伸出手来抹了抹鼻子,问道:“长史,他的伤如何了?”
谢灿快速检查了一番,凝眉道:“不容乐观,主要是口鼻里积了太多的土灰,需要迅速清理。你们快来帮忙将他们口中的泥土沙尘清除!”
那队员连忙抢过送上来的布巾,抬起昏迷不醒的阿六敦,帮他清理。其他队员也自发分配好,照顾后送上来的伤势严重的人员。
谢灿快速地撕开了阿六敦的衣服,他在城墙下被掩埋了一阵,但伤得并不深,清除掉口鼻中的异物之后,按压了一阵,便幽幽醒来。帮他清理口鼻的队员一把抱住了他,竟然开始泣不成声。
阿六敦抬起手安抚了一下他:“好了……叫贺六浑看见没准揍你。我又没死啊。”
“妈的,老子知道你没死!”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抹了抹眼泪,“你他妈要是死了,老子把你藏垫子下面的钱全卷了,这就回京城向你妹妹求亲!给你娘娘养老送终。”
“你他妈敢!”阿六敦软软揍了他一拳,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
谢灿帮助阿六敦包扎好,说:“别瞎动了。”说罢,又转头去处理下一个伤员。抬头间,看见阿六敦被那几个同帐的战友围着,她垂下头去,继续手中的活,却觉得一颗心被揪得死死的。
被送来的人里面并没有叶延,他去了哪里?还没有被挖出来么?
若是……他真的遭遇什么不测,步六孤里、还有京城中他的母亲会怎样?
啪嗒。
手上滴上了清冽水珠,她以为又下雨了,抬头却看见天虽然阴沉沉的,却没有雨丝。
“康长史?”正在被她包扎的伤员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事。”她咬了咬下唇,手中动作不停,却还是问道,“你们怎么会伤得这样重?”
按理说按照叶延缜密的个性,不该出现这种全队都被掩埋在地下的情况。当时攻城的时候,前锋贺赖严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么?
伤者沉默了一会儿说,“叶延本不让我告诉你的……”
她突然抬起头来:“怎么!难道叶延没有按照之前订下的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