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桃浅的胸口憋闷地疼,好似被狠狠地刺了一刀,搅得痛苦难耐。她扶着胸口,许久才说了一句,“若是有将来……我也想种一两亩良田,房前栽满姹紫嫣红的花,我在花间舞剑……你在花前烹茶。逆”
魏卿迟黯淡的眸光亮了亮,却瞬间被泪水侵占,眼前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她的容颜。他长呼了一口气,眼泪被憋了回去,他想要笑一笑,可笑意僵在脸上,不够自然。
“我就知道是这样……可是阿桃,现在有点儿晚了啊,我休书……都写好了。”
穆桃浅一怔,却见魏卿迟拾起桌上的纸,他捏着纸张的手有些许颤抖,连带着声音也不够平稳,“我总想着,就算日子再艰难,若是你能留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可从来没想过你作何打算,我太过自私,太多自我,若是能考虑周全,也不会招来你的怨念。”
穆桃浅一双眼如桃般红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现在的她很狼狈,可已顾不得如何收场。
“这是五百两银票,是我留给你的。加上休书一封,从此之后,你与魏氏门下再无瓜葛,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鼷”
穆桃浅望着魏卿迟,他微微弯起的唇角,渲染着烛光。她也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我来到你身边本就不够单纯,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我没资格说反驳的话,你若让我走……我走便是,只要你释然便好。只是……只是往后,一个人要多留心,天冷了多穿些,少喝酒,莫和那些公子哥瞎胡闹……”
魏卿迟摆摆手,穆桃浅闭了嘴,他背身而立,影子欹在墙上。
“罢了罢了,莫要再说了,说得再多……又有何用呢?你走了便不用再管我,操这么多心不累么,难不成……我还能死了?”
四下里安静了,虽然屋内暖烘烘的,可是穆桃浅身上却一阵阵的发冷。她望着魏卿迟的背身,这个单薄的身子从来就没有伟岸过,也从未如盾般地挡在她面前,给她的只是担心。
“你今夜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穆桃浅擦了擦眼泪,却笑着问他,“老爷连一眼都不想多看我了。”
魏卿迟依旧没有转过身,“我怕看多了,便狠不下心了。”
“若是狠不下心,我可以做个烧火丫头,远远的你便可以看到我。也不会担心我知道的秘密更多。”
魏卿迟仰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继续说道,“阿桃啊,前路太多未卜,你留在我身边是一种煎熬,六扇门里是兄弟,六扇门外是同门。到时候,你又该向着谁?又该如何痛苦,还不如此刻狠下心来,你和我之间,不论好的、坏的,都断了吧。”
穆桃浅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魏卿迟是个主意很正的人,若是他做了决定,这事儿便没有回头路了。
“我侍奉老爷喝完药便走。”
魏卿迟转过身子,把药碗拿起,仰头一饮而尽,没有犹豫、没有皱眉,更没有讨价还价。他把药碗掷在桌上,拾起银票和休书,塞入穆桃浅怀中,“走吧走吧,现在就走,你走了……我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休书上的字迹还未干,透着浓浓的墨香味儿,落款还摁着魏卿迟的手印,印记鲜红,红的触目惊心。穆桃浅的嘴唇早已咬破,腥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散开。穆桃浅又看了一眼魏卿迟,转身飞奔离开了卧房。
魏宅之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魏宅、跑出了小巷、跑上了街市。外面甚至连打更人都看不到。悲伤、黯淡、痛苦,一切都笼在雪中,悄无声息、死一般的沉寂。
大雪掩过脚踝,穆桃浅走得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跌倒在雪地里。雪花落上金冠、落上青丝,落上她的长睫。
“阿桃?”
穆桃浅听闻,抬起了头,原来是正在巡防的姚顺。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快起来,地上凉,别染了风寒。”
“姚大哥……”穆桃浅只叫了这么一声,泪水便又一次涌出来。
姚顺被这个样子的穆桃浅吓得不轻,他拼尽力气把穆桃浅扶起,“先回我家。”
穆桃浅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姚府,好似坐了马车,也好似就这么走回去的,她恍恍惚惚,神智不清。姚府上,还是她住过的那间房,炕上烧得滚烫,暖烘烘的屋子,穆桃浅坐在木桶里,温热的水令身子渐渐暖过来,但她心里依然寒凉。姚夫人是不爱说话的人,只默默地帮她穿好衣衫,擦干长发,然后拉着她的手陪她睡在炕上。
穆桃浅哭了整整一夜,现在早就精疲力尽了,她只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