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不过是杜子腾隔壁房间传来的一阵轻微扰动。
杜子腾本来对小木棍的示警心存疑惑,一切动静皆令他警觉无比,他不由看向身旁那负责接待的谢乾元。
谢乾元打开房门,未见任何异常,只眉头紧皱:“这些房间皆是由大阵守护,论理绝不可能有动静……我这便知会同门去查控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木棍的示警,杜子腾胸腔中悸动得厉害,修真时日越久,他便越是重视自己那冥冥之中的灵觉,他下意识地觉得,恐怕是有什么极大地变故在蕴酿。
可是,此时整个夺宝大会上,各式宝物争奇斗艳,便是那些了宝物而出手的大能们亦是毫掷千金,将整个场面推向一波又一波的高.潮,全然看不出什么变动的迹象。
杜子腾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斗宝会的现场,变故……变故到底是自哪里发生的呢?
台上那说诨打科活跃气氛的主持者、还是他身旁含笑向四方展示着宝物的侍从、还是底下那些踊踊跃跃沸反盈天的竞宝修士们?
杜子腾鼻尖涌出一粒粒汗珠,越是看不出迹象,他的心便越是漂浮在半空、无法安稳,他只在神识中一遍又遍地将所有细节全部排查,当眼前哄哄闹闹的一切放慢放大之后,无数的细节便犹如洪水般冲击他的神识空间。
而他耳边只传来谢乾元被放大无数倍听来似乎轰隆隆的话语:“咳,也没有什么,怕是我等多虑了……”
杜子腾的目光朝走道上看过去,一个衣衫轻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的女子却是斜倚在几个谢乾元同伴的身上被扶住了隔壁的贵宾室,杜子腾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女子蹒跚的背影上。
明竹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等事,只皱紧眉头,有些厌恶。
而谢乾元只不动声色合上门,隔绝了这室内的目光。
便在这时,那喧闹的一波夺宝结束,除去那等惊心动魄的宝贝,一般灵物一般是按照品类来划分的,下一组按谢乾元所说,便该轮到种类齐全、品质卓越的一大批符草。
可台上那主持者却是在收到一条传讯之后,一脸惊喜,然后就抬起脸来持重地道道:“诸位,若按这夺宝大会的进程,下一段该是轮到符草,在这里,先向诸位于这批符草有意的道友陪个不是,恐怕这进程得变上一变。”
台下登时就响起隐隐嗡嗡的不满之声。
杜子腾那颗跃动不休的心猛然一缩,台上那主持者却露出一种神秘的表情:“但我相信,只要我说出议程改变的缘故,诸位皆会原谅我飞天界这一番安排的,因为,诸位即将见识到的是我周天诸界最神秘的宝贝——”
随着这高昂激动的声音响起,台上竟如湖面一般涌起道道波澜,然后就那台面就如帘子般被掀起,露出后面的情景来,全场此时针落可闻。
那是紧挨着湖面的一处繁花盛地,宝花玉树,琳琅满目,妖气氤氲斑斓,雾遮云掩中,独衬出那一张微微蹙眉的面孔,不辨雌雄,脂玉般的颊上犹带红晕,似在沉睡中懵然不知周知一切,却直教世间绮丽绝景黯然失色,叫场中这许多颗七情不动的修炼之心猛然炽烈!
那主持者的声音似乎都被这绝世之色震住一般,好半晌才放轻了声音,好似怕惊扰它的沉睡一般:“这是只将将进阶七尾的天心狐,如诸位所见,捕猎它的大能连它隐居的一方天地都直接切割了封存……”
仿佛是觉得这样的解释不够震撼,主持者的声音意犹未尽地道:“天心狐,认主之后辅之以炉鼎之法,便可令心若冰清、神近天道,此后再无走火入魔之虞!”
他更有一句话含在嘴中未说,传闻当世著名的大能之一大乘修士陆乘风,便是借着这样一只天心狐之助以飞一般的速度登上大乘之尊!
能在这个场合肆无忌惮出手夺宝的谁不是一方之主,能当得一方之主的,谁没有些奇遇?谁不是天赋绝佳?到得这样的修行层面,于他们而言,也许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再夺得什么牛叉逆天的功法,而是要少犯错,少走弯路,少一些绊脚石——走火入魔便是这修行道上最恐怖的障碍之一。
多少天纵英才便是倒在这一道坎儿上,轻则修为倒退自此泯然众人,重则身死道消再无人提及。
若能有这样一道护身符,这简直是修行道上多了一条通天之梯!
而飞天界这一次当真是好大的血本!
一只刚刚进阶的七尾天心狐,若真真算起来,这也是分神期的绝世高手,且天心狐本命妖术中于神魂操纵再有加成,普通分神期高手绝不是对手。
若是一只完好无损的七尾天心狐就是飞天界送上门来,恐怕在场之中也没有几个人能保证这认主的过程能安然走完——毕竟,那可是天心狐,认主时结下的灵契不被对方反而利用操纵之就不错了!
可妙就妙在,这是一只刚刚进阶的七尾天心狐!
为了进阶,这只天心狐必是耗尽了神识妖力,正是最为虚弱之时,难怪那位捕猎的大能不惜运用这切割空间的神通将其封锁起来,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它不在短时间内立即苏醒!
那么,这夺宝大会进行到一半强行插.入这只天心狐更是容易解释,每过去一点时间,这只天心狐都有可能会实力增强一些,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谁能夺下它,成为它未来的主人,才好尽快进行认主之式,以保万无一失!
在这样的至宝面前,不必那位主持者再多说什么,战局迅速进入速战速决阶段:因为有能力角逐的场中就那么几位,甚至他们之间互有了解,在这种时间紧要的关口,自然是直接进入白热化阶段。
当一件件闻所未闻的灵物被当成筹码扔出,当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被简短的言语中吐露,场中所有修士都保持着一种炽烈的安静,他们都没有出声,可一个个都心如擂鼓,远比那些一掷千金的大能们还要激动紧张:这是许多中低阶修士生平难得的可以真正一窥大修士们日常的机会。
那样多的天材地宝、灵石如海,从那一个个也许声名如雷贯耳、也许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口中吐露出来,如若不是这样的场合,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听到。
这也是这斗宝大会坚持到如今的传统之一,大修士们固然可以有手段避过普通修士来商议价格,可这斗宝会便是要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达成交易,否则这守一轩的斗宝会何以一年年这般火爆?
但在那一颗颗沸腾的心脏之中,却有一颗,平静到了冷静,缓缓、缓缓地跃动着,在千万双炽烈、贪婪、兴奋、激动的眼神中,那一双幽深平静的眼睛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此刻平静如镜,缓缓扫视全场,不论是那些大能或坚决或迟疑的声音、还是那些激动的小修士面上的潮红,甚至,甚至是台中央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孔上始终如一的呼吸,没有一点细节被他遗漏。
明竹的目光先是被那七尾天心狐牢牢吸引了目光,然后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看了看左右,杜子腾神情专注双奇怪,谢乾元却是兴奋地牢牢关切着场中竞逐,没有一个人注视到他,他才微微吁了口气,然后不太确定地道:“萧大师……这利用妖物来修行毕竟是旁门左道,不可取的。”
谢乾元自那激动的情绪中略微抽离了一些出来,面上就带了些尴尬,斩梧渊乃是周天诸界中对于妖族最为深恶痛绝的一个群体,他已经竭力安排,等会儿会令他们二人提前离开,避开了最后那些强大妖族被一一拍出的顶级盛宴狂欢,没有想到竟还是因为这七尾天心狐之故令对方有些不悦。
但此事他并不好解释,整个飞天界中转流通的最好货物之一便是顶级的妖族,他再解释亦不过只是徒然掩示,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倒不如当作一句小孩子不顾场合的单纯劝告,听过便不算,不计较还好些。
可谁知神情专注又漠然的杜子腾却是转过头来定定看着谢乾元。
谢乾元登时浑身不自在,短短相处间,他自认为是个灵醒人物,看人不会错,那明竹天真烂漫无心机说过便算,这位萧大师却是机敏擅变,聪慧不凡,难道自己看错了?这家伙难怪是那种唯妖族是逐的死古板?要同自己就此事理论?毕竟斩梧渊的人也不好得罪,这可如何是好……
谢乾元纠结难下之时,杜子腾的声音却是一种他们二人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声调:“给你们的人发警讯,恐怕有人要闹事!”
谢乾元一愣,然后他回过神来,见杜子腾神情冰冷,一双眼睛扫视全场,绝不可能是玩笑之语!
思及明竹与杜子腾言谈间透露出来的信息,这位……可是斩梧渊也要招揽的修士,莫不是有什么特异之自己,谢乾元心上一跳,连忙道:“萧大师,警讯自何而出,至少,还要烦请您明示,我该当如何向上峰禀报!”
杜子腾却是毫不迟疑地语出如珠:“方才半盏茶过去,那只七尾天心狐的呼吸频率半点也没有改变、吞吐妖气的数量也恒定如一。”
谢乾元额头冷汗刷然而下!
而杜子腾犹如判决一般的话语亦接着道:“——斗宝会上你守一轩中必有最为顶级的防范措施,立即启动!马上!”
谢乾元不敢迟疑,立即触发自己手中极限最高的警报——斗宝会上,永远说不准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他们这些能进入贵宾室、甚至可以站在底下宝物左近的弟子都是核心弟子,一旦发现对宝物有威胁的情形皆可发出警报!
如若这位萧大师所说是真,那七尾天心狐背后定然涉及到天大的阴谋,其来历必涉及某位轩中极为隐秘结交的大能,这样深的布局,谢乾元根本不可能再通过平日的途径层层上报去触发什么守护机制,反倒不如直接运用手头的这个报警权限更加迅捷!
哪怕最后只是误报一场,令轩中有所防范亦不算什么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