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和她第一次扮家家酒,他做爸爸,她扮妈妈。
那一年,海底隧道刚刚开通,去大屿山再也不用等轮船,只要搭上轻轨,从海底便可以抵达彼岸。他兴奋的拉着她的手说,若轩,我带你去坐轻轨,穿海底隧道,然后我们去大屿山玩,好不好?
她的头点的像敲小鼓,笑的合不拢嘴,两颗小门牙一直露在外面。她兴奋不已,问道,骏哥哥,我们去大屿山,也扮家家酒吗?
他心里当然是乐意的,只是不肯轻易表露,牵了她的手就往地铁口去。她拉住他,眼中透着担心和询问,他笑笑,伸手从口袋掏出一叠钞票,是前一天替别人做门童赚的小费,便摸摸她的头,说,别担心,我有钱。
她安心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像只小燕子般的雀跃。
海底隧道与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没有各种颜色的小鱼在周围游来游去,没有水母拖着透明的身体懒洋洋的向上爬,没有人鱼公主冲她微笑为她跳舞,只有黑洞洞的四周,车厢里时亮时暗的灯光,周围人的面无表情。
她有些失望,他却把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他对她一笑,她却好似见到了冲破隧道黑暗的彩虹。
那一年,阴雨天似乎特别多,早晨还是晴空万里,中午便成了乌云密布。明明播报的是明天的雷雨,今天它却迫不及待的现身了,游人都被一场瓢泼大雨淋了个措手不及。
她偎着他,躲在一棵大树下,两人落汤鸡一般,衣服贴在身上湿湿腻腻,难受的很。她推了推他,轻声问道:“骏哥哥,我们怎么回家啊?”
他紧皱着眉头,现在去坐船肯定不行了,码头已经停运,没有船回去;若是搭轻轨,也不见得就能及时回家,下了轻轨还有一段路,大风大雨的,路上能不能有车还是个问题。
他看看她,幼小单薄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一个惊雷轰响,她吓得一把抱住他,眼泪差点惊了出来。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安慰道:“若轩,别怕,咱们先离开这,我听我奶奶说过,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能站在树底下。”
“我们去哪啊?”
他转了转眼珠,笑道:“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一个小山洞,我们先去那里躲躲!”
说罢他拉着她一路小跑,绕过几条羊肠小径,来到一丛枯了大半的灌木前。他伸手拨开那些枯枝败叶,猫着腰推着方若轩钻进了那个小山洞。洞口不大,洞里却很高,两人站着都没问题,周围漆黑一片,只能靠着洞口打进来的缕缕暗光,来分辨四周的情况。
他摸黑找到一块石头,用手把上面尘土打干净,摸着还算光滑,便笑着向她喊道:“若轩,快来这边坐!”
他去拉她,手一瞬间又停了下来,他知道她爱干净,而现在他的手脏兮兮,正犹豫着,一只冰凉的小手触上他的指尖,他却觉得温暖安慰,黑暗里又听到她甜甜的声音:“骏哥哥,咱们一块坐这吧!”
两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已经能大约看清对方的面容。两个小小的身体靠在一起,相互的体温便是这冰冷湿暗里的唯一慰藉。他大着胆子,手揽上了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故意问道:“若轩,这样还冷吗?”
她如实回答:“还是有点冷……”
黑暗里没人会知道他笑的多开心,他的心砰砰跳着,另一只手也搂住了她,把她整个人圈住,又问道:“这样就不冷了吧!”
“不冷了!”她笑着说道,毫不设防的倒在他怀里,湿漉漉的头发粘在他脖子上,像条围巾一样,他开心的很,他想起了很小时候,那年过年妈妈给他织了一条围巾,那是他唯一一条围巾,戴在脖子上暖融融的,很舒服,很柔软。
他又听她说道:“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等雨停了,我就带你回去!”他不由得几分落寞,雨停了,他的“围巾”也要被抽走了,他心里一疼,竟祈祷着这雨一辈子也别停,就像这样一直纷纷洒洒,就像现在一般电闪雷鸣,就像现在这样,他可以和她依偎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那雨什么时候可以停呢?”她歪着小脑袋,满脑子都是未完成的家庭作业和对父亲责骂的担忧,她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有些失望的拍拍她的头,心不在焉的答道:“很快的……这种雷雨来势急,不过只下一小会儿,很快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