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沉默与焦灼中等候消息的时候,一道有些蹩脚的中原音忽然响了起来:“呵呵,云州是郡主,更是琴三爷的天下,若你们想要临时去调换一些货物想来也不难罢。”
楚瑜瞬间看了过去,却见衙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穿着看起来有些古怪的人,他们身上的衣衫乍看很有点像中原人,但是却穿着现在很少见的木屐,人人腰挎长刀。
门外的百姓们很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楚瑜一看他们那身打扮,瞬见大眼就冷了冷,几乎闪过近乎杀意的寒光。
那些人身上穿的不是东瀛的和服,又是什么!
这些人是东瀛人,或者说难听点就是——倭人!
而下一刻,她的手背就被琴笙素白的玉骨手轻轻覆上了。
她转头看了眼琴笙,见他正淡淡地看着自己,静水深流的幽眸让人看了仿佛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她冷冷地看向门外,略比了个手势,门口的衙役们就不再挡住他们,不一会那些人就走了进来。
他们看起来倒是很谦逊,上来就齐齐地对着所有人鞠躬,然后自报家门。
“诸位,我们是日出之地的国度,东瀛扶桑的女皇陛下派出的使节,因为我们的皇子殿下的船还未曾靠岸,所以我们先行到达岸上,来拜访诸位,给诸位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门外的百姓们有点小小的喧哗,毕竟这个东瀛扶桑比起其他的番国,与大元的距离近了不少,往来原本也算频繁,只是近百余年这个国家似乎一直在打内战,来的使节与商人仿佛都少了不少,被西洋和南洋的商人风头盖了过去。
而且开国女帝似乎也特别不待见这个国度的之人,留下了倭人出于岛国,地窄人性狭,近之不逊,远之不亲,乃小人之格,不可多往来的箴言。
而最近附近州府海上东瀛海盗们却仿佛要取代原本其他海盗的风头,似乎也印证了当年开国女帝的箴言。
百姓们对这些东瀛的不速之客没有任何好感。
但是其余使团的人闻言,也都纷纷起来行礼。
而那些东瀛来客之首,在与其他人寒暄之后,也不忘走到楚瑜面前恭敬地九十度行礼,递上一份常见的通报文牒:“尊敬的郡主殿下,在下是森田岁郎,这是我国的外事文牒,希望日后您能多多指教。”
楚瑜原本是懒得理会他们的装模作样,但是对方说明了是外事书,自然又不能不接,于是她起身抬手接了过来,只淡淡地一笑:“贵国这次派出了那么大的阵仗来访,还真是让人惊讶,不过我不是第一次和贵国的人打交代了,本郡主一贯倾慕伊贺忍者的能耐,希望未来有机会多多指教的是我才是,请坐罢。”
这似绵里藏针,又毫不客气的话让那森田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但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也依然九十度地鞠躬:“您实在太客气了。”
东洋人的礼貌与西洋人上来就咄咄逼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是让门外的民众们颇有点改观。
不过下一刻,森田岁郎刚坐下来的话就让众人的脸色为之一变:“我们都听过了您的夫君,琴家三爷的能耐,琴家船队纵横海上,除了是中原海和远洋上的霸主,大概很多人都没有听过琴家船队在海上的船队叫做——龙行罢,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龙旗和龙字在中原只有君主能用,那龙行船队的背后,想来应该就是伟大的中原皇帝在支撑罢?”
此言一出,百姓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琴笙在江南地位相当于一地封疆大吏,他们是知道的,而船队横行天下,更是云州的自豪,但是能达到这种程度,看起来仿佛真有朝廷的支持。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森田使节?”
那森田看起来矮小,但是说话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他品尝了一口茶水,露出个狡黠地笑容:“不知郡主知道海上最可怕的除了天气,还有什么?”
楚瑜挑眉:“看来森田先生也是个中原通,学了不少中原官僚的毛病——喜欢兜圈子。”
“您客气了。”他也笑笑:“谁都知道除了天气,海上最可怕的是海盗,我想没有人存疑罢?”
说罢,他环顾四周,周围的各国使团成员们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是的,最可怕的除了天气就是是海盗。
“但是……。”森田很满意自己的话引起的关注,又略拔高了声音:“但是谁能知道海盗们最怕的确是拥有海盗之盗,也就拥有海盗王之名,哦,不,是龙行船队之主——海王殿下的琴三爷呢?”
说着,他看向琴笙。
众人闻言,不光是使团成员,就连门外的百姓们都有些哗然,大部分人都只知道琴笙的船队厉害,却只认为琴笙指挥有方,用人有方。
而琴笙那样看起来“清雅出尘”“纤弱文质”的优雅君子,怎么看都应该是端坐明堂云端之上玉面观音,或是静坐船中,温文尔雅指点江山诸葛式的人物,又怎么能想到他会有一个如此粗犷的——海盗之盗,海王的名声?
楚瑜虽然对内情有所了解,但是说实话,她只见过他化身秋子非少将时驰骋草原的模样,却没有见过琴笙在海上指挥战争的模样,此刻听着那粗狂响亮的名号,总觉得多少有些违和。
更像是森田岁郎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强加在琴笙头上的。
而此刻琴笙不动如山,静坐着,垂着眸,宛如老僧入定,又似一尊精致的观音,仿佛没有听到外界的喧嚣,而仿佛也不该被任何人打扰。
森田岁郎虽然见过这个男人,但此刻细长的眼里还是忍不住闪过惊艳。
楚瑜看着森田岁郎的目光,就觉得很不舒服,她站起了身,不动声色地将琴笙挡在自己身后,冷笑一声:“您说这些有什么用意,还是你想说那些货品是被海盗所劫持,而那些海盗就是我们的琴家船队?”
“这是您说的,不是在下说的,只是在下很好奇,琴家船队不要说名扬四海,东瀛和西洋的夷人都有所耳闻,只说在中原海域上,所有的海盗都知道这里是琴家的地盘,多少年没有人敢随意劫掠,怎么还有人如此不知死活敢随意动手,而且劫掠了英吉利使团之后,还没有任何痕迹?”森田岁郎微笑着道。
他句句都是猜测,却句句都在引导着人往琴家船队就是那个毁灭英吉利使团,杀人灭口的元凶上引。
罗德和派崔克几个早已脸色黑沉如锅底。
楚瑜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恕我直言,所有的推测都不及一个事实真相,而森田使节,您虽然人矮,但是挡不住戏多,那么喜欢演戏推测,不若去说书,出门左拐有一间茶馆,很欢迎您在做不了使节的时候去卖艺谋生。”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让森田的脸色黑了黑,还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