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决议没有任何悬念。
即便朝中君臣知道沈溪的判断是正确的,但在弄清楚当前的局势后,即便现如今沈溪被困土木堡,出兵援救又或者以土木堡、怀来卫和隆庆州为防线的决议因为太过冒险,并没有获得通过。
朝廷定下的策略,是以居庸关和紫荆关作为防御屏障,再以京城为最后决战之所,召集各地兵马勤王。
而当务之急,则是调遣大同镇和太原镇兵马东进,威胁鞑靼人的侧翼,然后便是三边总督刘大夏率部回援。
乾清宫寝殿议事结束,众大臣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前往文渊阁,商定下一步用兵细节,及时调兵遣将。
张鹤龄和张延龄,好似没事人一样,从乾清宫出来后便直接打道回府。
武官只需遵命而行,战时的政策方针和兵马调动是文臣头疼的事情,张氏兄弟只需回去等候消息便可。
“兄长,还真巧,宣大总督衙门刚上奏宣府失守,沈溪那小子的上疏就传到司礼监,说自己身在土木堡。陛下虽然对沈溪那小子器重有加,却担心出塞后放弃优势地形导致损兵折将,不愿出兵援救……嘿嘿,就算沈溪再有先见之明,最后还不是得死在关外?”
张延龄满脸都是幸灾乐祸,如果沈溪这会儿平安无事地回到居庸关甚至京师,他绝对会郁闷到吐血。张延龄对沈溪的恨非常直接,因为他从江栎唯口中知道,当初沈溪曾设计陷害过他,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报复回来。
张鹤龄道:“不管沈溪在土木堡做什么,二弟你都别过问,要不然之前你私扣军报的事情很可能会暴露。”
“这次朝廷的情况非常复杂,边关连续出问题,总得找个人出来担责。兵部刘尚书正领兵回援,朝廷不会追究一个为大明江山社稷奔波数十年的忠直老臣,而宣大总督这会儿估摸已在城破后自裁谢罪,朝廷一时间追究不上,至于朝中内阁李大学士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料敌出错,但这二人身份尊崇,位置敏感,皇帝不会追究。如此算来算去,只有沈溪最适合背黑锅!”
张延龄哈哈大笑:“兄长,这回你终于看明白了吧?那以后兄长别想再收拢沈溪这小子,咱们兄弟隔岸观火,让其自生自灭即可。这次他在土木堡,孤立无援,插翅难飞,实属九死无生啊!”
张氏兄弟说着话,一起往午门方向而去。
……
……
京城沈府。
夜深人静,谢韵儿仍旧没有入睡。
今天谢韵儿没来由地一阵心神不宁,怎么都睡不着,儿子在小玉哄睡后,她便一个人留在前院的偏厅做刺绣。
虽然做这些东西并不能帮补家用,但谢韵儿却喜欢自己剪裁衣服的那种感觉,于是把家里那些力所能及的针线活揽在身上。
“呀!”
就在谢韵儿想心事的时候,手上的钢针不小心刺破手指,疼得她娇呼一声,赶紧将手指吮在手中,心神终于回位。
门口一个小脑袋探头打望,道:“姐姐又不小心扎着手指了?”
谢韵儿侧目一看,便见谢恒奴挺着个肚子走过来,赶紧起身相扶,让谢恒奴在自己旁边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来。
谢韵儿忍不住出言埋怨:“君儿,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如今老爷不在家,你的肚子这么大,深更半夜不睡,出来干什么?”
谢恒奴撅着嘴道:“姐姐,人家睡不着嘛,心里总叨念着七哥,老想着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危险……考虑的事情多了,哪里睡得着呢?本来我只是想出来走走透透气,谁知道看到前院这边还点着灯,我就过来看看,想跟姐姐说说话。”
谢恒奴怀孕已有九个月,很快就要分娩,家里上下现在都在为谢恒奴诞子做准备。这是谢恒奴的第一胎,沈家上下无比重视,因为谢恒奴出身相府,又是内阁大学士谢迁的嫡长孙女,在家中地位非同一般。
“妹妹想聊些什么?姐姐陪你就是……唉,其实说起来我这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的,想找个人絮叨絮叨……黛儿那妮子,把自己封闭得太深,曦儿和小文年纪小经历少跟张白纸一样,说什么她们都不懂,感觉家里能说上话的也只有妹妹你了!”谢韵儿道。
谢恒奴羞赧地低下头:“姐姐,人家岁数也不大,见识也很浅薄,只是……我运气好,跟七哥不长时间肚子就怀上了,可能是黛儿姐姐福薄吧……”
谢韵儿抿嘴一笑,她听到什么“福薄”的说辞,就觉得一阵耳熟,俨然是自己婆婆周氏经常说的那些。
周氏对林黛说不上差,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主要在于林黛没能为沈溪开枝散叶。周氏这个婆婆对于儿媳的基本要求,就是能生孩子,最好生多胎,她甚至觉得既然有这么多儿媳妇,沈溪就应该“勤劳”一些,让她多抱几个孙子。
但到现在,只有谢韵儿为沈溪诞下长子,谢恒奴虽然怀孕但却不知能否顺利生产,诞下的是男是女。
周氏经常说林黛命不好,一辈子就是个劳碌命,连子孙相都没有,这话林黛很不爱听,可又不敢跟婆婆耍脾气,只能躲在房里生闷气。
不用说,谢恒奴说林黛“福薄”,是引用周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