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频离开后不久,云柳带着最新情报而来,带来一个让沈溪稍微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隆庆卫指挥使李频,一个月前遣人送六千两银子入京,贿赂刘公公……这也就是说,李频是刘公公的人……”
沈溪叹道:“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云柳带着些许遗憾:“大人对李将军看重有加,他居然投奔阉党,实在让人不解,可以说自毁前程。”
沈溪微微一笑:“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如今刘瑾权势熏天,连朝中文官都已屈服,更别说没什么权势的武将了,李频如此选择,算是情理之中。不过,大同、宣府到京城这一段路程,遍布刘瑾眼线,李频……不会向我行刺吧?”
沈溪左手托着右手肘部,右手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食君之碌担君之忧,如今李频已成为刘瑾的人,难保其不会利令智昏,铤而走险向自己下手。
自从知道刘宇投奔刘瑾,沈溪其实已经猜到,刘瑾会对宣大之地的军队将领下手,目的是尽快掌握武装力量。刘宇是从宣大之地一跃而成为兵部尚书,如今更是贵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宣大地区的武将看到投靠阉党收获巨大,巴结刘宇这个昔日同僚的同时,更是主动向刘瑾这棵大树靠拢。
云柳神色紧张:“大人不可不防啊!”
沈溪思索一会儿,摇头哑然失笑,安慰道:“防是要防,但不用草木皆兵,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是兵部尚书,是李频的直属上司,我若在居庸关出事,就算他是刘瑾的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倒是要提防刘瑾,他既然在京城周边收拢兵权,下一步他恐怕就会对京营出手……现在我倒是开始期待跟他正面过招了。”
云柳请示道:“大人有何安排?”
沈溪一脸轻松:“目前京师情况不明,既然李频这边顾虑重重,未必敢对我下手,我就索性在居庸关停留几日,到五月中旬再回京。早回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正好看看刘瑾有什么手段……”
……
……
很快,刘瑾便从李频快马传报中,得知沈溪人已经到了居庸关,并且还停伫不去。
刘瑾显得很恼火,对张文冕和孙聪大发雷霆:“不是说要在路途上除掉他吗?怎么还让他顺顺利利便进了居庸关?那是否再过几日,他就要回到京城,那时咱家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张文冕献策:“既然居庸关守将和守备太监都是公公的人,何不让他们想方设法诛除沈尚书?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他人在居庸关内,行踪非常容易调查清楚,日常饮食方面更容易下手……”
孙聪立即阻止:“公公,切不可如此……沈尚书既已防备公公派人杀他,且传话回来警告,再这么做,打草惊蛇无功而返不说,他还会据此到陛下面前申诉,平白无故惹得一身骚。或许此番他真的只是想回来当个兵部尚书,不与公公为敌呢?若我等不依不饶,那他真会铁了心跟公公为敌!”
张文冕冷笑不已:“孙兄的话着实让人费解,你以为不想方设法除掉姓沈的,他回到京城后会跟公公和睦相处?此人什么德性,孙兄应该很明白,以前已经有不少地方官员栽在他手上了。”
听到两个智囊争吵起来,刘瑾不耐烦地道:“行了,沈溪还没回京呢,你们自己倒先内讧起来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咱家想起来了,既然陛下让他回朝担任兵部尚书,这是对他的器重,结果他到了居庸关不走,分明是抗旨,咱家先去陛下那边告他一状。”
张文冕道:“公公如此做怕是不妥,之前公公一直阻止陛下获悉任何关于沈尚书的消息,公公此时去告状,不是明白无误告诉陛下,沈尚书即将回京么?”
难得孙聪也出言赞同:“公公的确不适宜到陛下面前告沈尚书的状,沈尚书或许正等着公公将此事告知陛下,他再快马加鞭回朝,反说公公您诬赖。”
刘瑾怒道:“那咱家就这么忍着他?哼,他回到京城咱家反而更容易对付……索性陛下也会知晓他回京之事,咱家先试着去告上一状,看看陛下反应再说,若陛下对他加以纵容,大不了咱家以后不走陛下这条途径,用别的手段对付就是。”
……
……
即便张文冕和孙聪如何劝阻,依然改变不了刘瑾告状的决心。
刘瑾满腔恼怒去了豹房,在两名服侍皇帝起居的太监带领下,于一个个宅院间穿梭,人还没进朱厚照所在的院子,便被钱宁挡住去路。
“这是什么风,将公公大驾吹来了?”钱宁意气风发,向刘瑾行礼。
刘瑾扫了红光满面的钱宁一眼,冷笑不已:“钱千户,看来你现在混的不错嘛,居然敢挡住咱家的去路?可是觉得有陛下宠信,便可不将咱家放在眼里?”
钱宁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公公误会了,小人之所以出来阻拦,并非有意唐突公公,实在是因为陛下正在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无暇相见。”
刘瑾吓了一大跳,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可是……新任兵部尚书回来了?”
钱宁先是一怔,随即站起身回答:“公公说的是沈尚书?非也非也,乃是司马真人……公公对此人应该有些印象,前几日他进献丹药与陛下,陛下龙颜大悦,目前正在院子里跟真人谈及修仙之事,陛下特地交待,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朱厚照沿袭老朱家的传统,当上皇帝后便开始考虑长生不老之事,对道家的推崇跟他父亲弘治皇帝一脉相承。
刘瑾听说朱厚照会见司马真人,心里不由犯嘀咕:“司马真人之前不是已失势了么?我从未跟他接触过,谁曾想他又得到陛下信任,那我该如何是好?这会儿再去拉拢,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刘瑾对钱宁道:“陛下多久才见客完毕?”
钱宁为难地说:“公公,这可不好讲,陛下平时少有见客,时间长短没个准数,要不……您先去偏厅等候?”
刘瑾一心要告沈溪的刁状,未曾想被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术士给阻碍,心里很不爽,就在他思索到底是硬闯进去,还是老老实实等朱厚照会客结束,就见到朱厚照和一名道士从院子里走出来,不用讲,这道士就是司马真人。
老远便听到朱厚照的声音:“……既然真人已能炼制让人成仙的丹药,一定要抓紧时间给朕找齐材料,以最快速度把丹药炼出来……”
或许满心期冀成仙得道,朱厚照纡尊降贵出来送一个野道士出门,此时司马真人穿着一身崭新的道袍,手持一柄拂尘,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采,脸上展露出的笑容让刘瑾看了很不爽。
朱厚照送司马真人出来,见到刘瑾和钱宁,一摆手:“你们也在?正好,帮朕送客,司马真人要为朕炼制丹药,得你们全力协助,尤其是你刘公公,你调动厂卫的人帮助司马真人,事成后朕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