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管我如何得知,既然刘瑾有为恶的可能,就必须要预作防备,不能让事情继续发酵,如今陛下仍留滞豹房,已有许久不曾见朝臣,我等应寻求面圣的机会……”
谢迁此时能想到的主意,就是去见皇帝,只有让当事者朱厚照知晓,刘瑾才不敢乱来。
王鉴之微微叹息:“要面圣谈何容易?之前文官中就属之厚面圣次数最多,但此番……恐怕没人能进豹房门……于乔,你最好莫轻易尝试,不会有效果的。”
谢迁看了王鉴之一眼,问道:“明仲,你不跟我同去么?”
王鉴之有些迟疑,他看出谢迁想拉他一起触霉头,似乎除了他没有别的可信任之人。
王鉴之不管怎样都是刑部尚书,在朝地位不低,若谢迁找旁人,跟他首辅的身份不那么符合。
王鉴之迟疑再三,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既然于乔你要去,那在下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
……
王鉴之本以为谢迁要带他去豹房。
谢迁也没有解释。
等出来坐上马车起行后,王鉴之才发现方向不对,这不是要去豹房,而是要连夜入宫。
“于乔,你不会想到宫里等陛下吧?”王鉴之很好奇。
谢迁没有回答,一再催促车夫,王鉴之想打探清楚,谢迁却听而不闻。
等马车停下,王鉴之才知目的地是谢迁位于长安街的小院。
谢迁先一步下马车,随后王鉴之跟着下来,谢迁反而安慰起来:“莫要太心急,等天明后吧我等再入宫。”
王鉴之心里有些不太情愿,本来谢迁邀他去见朱厚照就是强人所难,现在还不让他回府,睡那高床暖枕,而是来到小院过夜。此时尚是二月天,天还比较冷,王鉴之不想在陌生的地方过夜。
但谢迁没给他回绝的机会,先一步入内,王鉴之只能跟着一起进去。
到了屋内,谢迁用试探的语气问道:“你觉得,我等此番为之厚说话,有几成胜算?”
王鉴之不知该如何回答,摇头道:“全看陛下是否消气。”
“嗯。”
谢迁微微颔首,随即让下人为王鉴之铺床,然后便先去睡了。
王鉴之这下可受苦了,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清早被谢迁叫醒,睡眼惺忪便往宫里去了。
本以为是去乾清宫面圣,结果到了地方,王鉴之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地方居然是永寿宫。
王鉴之看着宫门,这一惊不老小,这里已属内宫范畴,不是外臣能来的地方,而谢迁却轻车熟路,就好像经常来一样。
“于乔,你疯了么?这里岂是我等随便来的地方?”
王鉴之简直欲哭无泪,他想跟谢迁讲道理,却发现这会儿谢迁就好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一样,怎么都拉不回去。
谢迁摆手:“进去后你便知晓。”
到了永寿宫外,二人被拦住去路,随即谢迁请人进去通禀,门口值守的太监似乎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马上入内。
太监从里面回来时,恭敬地道:“两位大人,太后娘娘在里面恭候二位。”
王鉴之瞪大眼看着谢迁,这才知道谢迁要找谁帮忙,不是朱厚照,而是张太后。
就算再无奈,王鉴之也要跟着往里走,不过这会儿他终于安心了些,暗忖:“传言说谢于乔行事每每出人意料,有如神助,果然如此,感情他还有太后这条路可走,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谢迁和王鉴之一起入内,到了永寿宫暖阁,张太后已坐好,旁边隔着个帘子,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王鉴之不敢抬头看,跟着谢迁进内后,只管依样画葫芦。
“见过太后。”谢迁行礼道。
王鉴之连忙跟着行礼。
张太后怀里抱着一只猫,听到问候,她将猫交给旁边的宫女,抬手道:“谢少傅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哀家在宫里这许久,多时未见朝臣,只有谢少傅偶尔过来跟哀家说说外面的事情……”
王鉴之一听,这才知道谢迁是这里的常客。
张太后再道:“这位是新任刑部王尚书吧?哀家听说你是成化十四年进士,断案如神,从地方知县做起,一路升迁至今,实在难能可贵。你和谢少傅一同辅佐皇上,对大明来说实在幸甚……”
王鉴之一听深宫中的张太后知道自己的过往,深感荣幸,连忙站起来谢礼。
等王鉴之坐下,谢迁说道:“太后,老臣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跟您启奏。”
“哦?”
张太后迟疑一下,随即打量旁边帘子方向,道,“谢少傅,哀家今日恰好在跟一位宫人叙话,她在这儿不碍事吧?”
谢迁往帘子那边看了眼,发现里面是一名女子后,不由一凛。
他跟王鉴之都想到一个问题,里面不会是当今皇后吧?
关于这位夏皇后,传闻很多,却没人见过其真容,因为朱厚照荒诞不羁,几乎每天夜里都在宫外过夜,以至于夏皇后入宫来未曾被朱厚照宠幸过,这个皇后做得有名无实。
谢迁道:“无碍。”
张太后先将周围宫女和太监屏退,只留下帘子后那名女子,然后看着谢迁,抬手道:“谢少傅请直言吧!”
谢迁立即将当日在乾清宫内发生的情况跟张太后说了。
关于沈溪顶撞朱厚照,谢迁尽可能轻描淡写讲述,而对于刘瑾等阉党所为,谢迁添油加醋,将其形容得十恶不赦。
说完后,谢迁低下头,等候张太后训示。
张太后叹道:“沈尚书乃是举世皆知的能臣,先皇健在时,他长年在外,为大明社稷稳固立下汗马功劳,那时先皇便想让沈尚书回朝为部堂,却一直为刘少傅阻拦……”
谢迁和王鉴之仔细聆听,没有接茬。
张太后再道:“皇儿登基后,将沈尚书迎回朝任兵部尚书,哀家觉得非常合适,沈尚书年轻有为,跟皇儿有师生之情,若君臣相宜,尽心辅佐,不难开创新的盛世。但……如今朝堂太乱了……”
谢迁道:“太后明鉴,刘瑾此人极不安分,自执掌司礼监后便欺上瞒下,靠着陛下宠信一手遮天,陛下从不过问朝事,将所有权力皆托付刘瑾,朝中臣僚想面圣一次都难,刘瑾现在更想越过陛下,直接将沈之厚革职……”
“啊?”
张太后稍微惊讶一下,问道,“刘公公乃东宫故人,看起来挺老实的,未必有这胆量吧?谢少傅从何听闻?”
谢迁无奈道:“老臣是从刘瑾身边人口中得知,千真万确。”
张太后显然不想参与到朝廷党争中,以一种中立的态度道:“朝中孰是孰非,哀家久在深宫內苑,哪里能分辨清楚?这些事,不该由哀家来管,皇上已许久没来请过安了,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皇上跟沈尚书间的隔阂,想来都是意气之争,沈尚书年岁不大,谢少傅为何不去劝劝他,让他主动跟皇上认个错呢?”
谢迁一听,就想出言辩解,却被身后的王鉴之拉了一把。
谢迁性子急,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收敛心神,无奈地道:“老臣也曾劝过,沈溪小儿知道自己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心生悔意,但无奈无法面圣。如今我朝内忧外困,希望太后娘娘能出面斡旋……不令刘瑾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