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位刑部照磨将刘瑾逼迫朱厚照禅位并诏告天下的诏书拿出,由沈溪呈递给朱厚照,朱厚照仔细看过,随即一摆手:“刘瑾是疯了么?他有多大的胆子敢这么做?”
到这里,朱厚照似乎又产生一定怀疑,因为他觉得找到的证据实在太多了。
“陛下,在刘瑾卧室发现其平时所带扇子,内藏机关……”
此时马九带人从大厅出来,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这扇子朱厚照看了非常熟悉,正是平时刘瑾常用的那把。
朱厚照看着扇子,问道:“这……内藏机关?”
沈溪接过扇子,正要呈递给朱厚照。
朱厚照却一摆手:“朕不想碰逆臣的东西,就由沈先生演示一番吧……朕对这些机关暗器不那么在行。”
他倒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怕扇子里突然飞出一枚毒针暗器,将他伤了。
沈溪仔细看过扇子,稍微摆弄,从扇骨位置找到一个机关,打开后从中抽出两把匕首,一把短小,一把稍长,但做工都很精致,即便在夜色中,也呈现出锋芒。
“去找个东西试刀。”
沈溪一摆手,很快有人送来一块烂木棍。
沈溪拿起较长那把匕首,轻轻一挥,婴儿拳头大小的木棍直接被砍成两截,端的是锋锐无比,这情形让朱厚照看了心里直发怵。
“请陛下御览!”
把两把匕首彻底剥离,沈溪再将合拢的扇子呈递给朱厚照,朱厚照这才放心地接到手中。
朱厚照将扇叶抖开,端详片刻,皱着眉头问道:“这是刘瑾平时用的那把扇子吗?”
刑部尚书刘璟和兵部尚书曹元站在旁边,二人看到这场景,背心冷气直冒,不但在刘瑾府上找到龙袍、玉带、金刀等物,甚至还在刘瑾平时用的扇子中找到两把匕首,足以说明刘瑾早有不轨之心。
沈溪道:“以臣所知,这扇子刘阉平时总带在身旁,常拿这东西为陛下扇风纳凉。”
“嘶……”
朱厚照顿时感觉心头一紧。他想起过去一两年,即便是冬天刘瑾也会带把扇子,而且今年的藉田礼上,刘瑾还用这把扇子给他扇过风,当时他很好奇为何刘瑾大冷天也扇不离身,现在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刘瑾时刻以兵器榜身,却用扇子进行遮掩。
朱厚照羞恼地将扇子往地上一扔,怒道:“这狗东西,枉费朕对他一片信任,他居然做出如此不轨之事,实在让朕失望,朕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刑部尚书刘璟战战兢兢地问道:“陛下,可是要交由……三司会审?”
朱厚照本来就没把刘璟当回事,侧目看去,见刘璟身体抖个不停,脸色青白交加,显然吓得不轻,立即板起脸喝斥:
“朝中藏污纳垢,三司会审,指不定有多少逆臣会跳出来回护这狗东西,徒增烦恼。沈先生,审问刘瑾的事情朕交给你了,你办事朕放心,一定要把那些归附阉党的贰臣查出来,诛灭九族……一个都不能放过!”
盛怒之下,朱厚照本着斩草除根的理念,决心大开杀戒,也是因为他对刘瑾的背叛太过沮丧和失望。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要造反!
沈溪进言:“陛下,以臣看来,朝臣贼逆谋反的确要追查到底,但有些阉党中人,并不知刘瑾有谋反之心,或许只是慑其权势,被迫归附!”
沈溪这话算是说到曹元和刘璟心坎儿上了,现在他们迫切想跟刘瑾撇清关系,当下都把期冀的目光放到沈溪身上。
朱厚照冷笑不已:“那些不知皇恩浩荡的东西,寡廉鲜耻,毫无气节,即便未跟随那狗东西谋逆,也罪莫大焉……若是刘阉成事,朕任用的大臣一转身便成了他人的开国元勋……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沈溪微微摇头,“因刘瑾欺上瞒下,权势熏天,朝中很多衙门都为其挟制,实在无法断定哪些人是其铁杆党羽,哪些人是虚与委蛇……这些事情都需要详细调查,不过为朝局安定考虑,暂时还是只惩罚贼逆头目,至于其余人等……等查清楚后再行议处,不宜多造杀戮!”
朱厚照突然沉默不语。
关于少杀和慎杀,朝臣已不止一次对他纳谏,身为皇帝,从小就被灌输宽仁的理念,出了问题不能完全以武力镇压,最好采取怀柔手段,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就算对某些人看不过眼,也只需将之革职为民,从此后便无法对皇位造成威胁。
但如果以强势手段解决,很容易适得其反。
过了许久,朱厚照点头道:“那就按照沈先生说的办,暂时只惩罚参与谋逆的逆臣,至于旁人,朕可既往不咎!”
听到这话,曹元和刘璟终于放下心来,就算平时跟刘瑾过从甚密的曹元也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救赎……他自认不知刘瑾有谋反之意,所谓不知者不罪,就算有阿附刘瑾的行为,也只是因为刘瑾是司礼监掌印,代表了皇权,不觉得自己有多大错。
等见到沈溪恭谨领命,以曹元和刘璟等人的政治头脑,马上意识到一件事,现在刘瑾倒台,那以沈溪为代表的文官集团就要强势崛起,这件案子既然朱厚照安排沈溪全权负责,那阉党中谁参与谋逆,谁只是被迫依附,还不是沈溪一句话?
等朱厚照兴致勃勃地检查从刘府密室中抬出的大箱小箱金银珠宝时,很多人都在偷偷看沈溪,想知道沈溪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就算跟随朱厚照一起来查抄刘府的人,也不敢说自己屁股完全干净。
刘瑾大权在握时,朝中但凡与其作对之人都被革职,甚至有许多人被迫害致死,剩下的人要么是阉党中人,要么就是忍气吞声,弯下脊梁骨做人。
谁是阉党,谁不是,沈溪可一言而决。
朱厚照查看一番后,怒气冲冲道:“这里的金银珠宝数目,怕是比国库存银还要多吧?”
沈溪道:“具体数目,尚待清算……”
“这件事朕也交由沈先生负责!”
朱厚照望着沈溪的目光中满是热切,在他心目中,朝中不贪腐甚至无欲无求之人也就他老师沈溪了,觉得沈溪跟圣人没什么差别,“朕也不知该找谁……沈先生,一切麻烦你了!”
朱厚照越是对沈溪寄予厚望,曹元和刘璟越担心。
刘瑾以往把文官集团迫害成什么样子,有目共睹,他俩靠依附阉党上位,无疑是帮凶。本着睚眦必报的原则,沈溪肯定会反击,不少人将因此下狱甚至被杀,曹元和刘璟都怕自己成为受害者。
沈溪的语气显得很平和:“陛下,关于惩治阉党之事,微臣会尽心尽力帮陛下完成,如今陛下派出的人正在收拢军权,整理各衙门职权,臣也会尽力协同!”
“好!”
朱厚照点头道,“那一切就交给沈先生,朕先回宫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