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陪着笑脸道,“沈大人是否能帮上忙先不说,咱家就想得到沈大人您一句肯定的话……沈大人,您是否支持咱家呢?”
沈溪眯眼打量张永,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拧公公愿意支持你?他自己不想当司礼监掌印?”
张永笑道:“拧公公年纪尚轻,他就算当上司礼监掌印,旁人也不会心服,还不如由咱家来。咱家虽然能力未必比得上司礼监的戴公公跟高公公,但至少咱家人脉宽广,而且咱家不会跟什么国舅、阁臣走得太近,反而是沈大人的吩咐,咱家谨记于心,但凡有事一定会先来请示沈大人。”
沈溪似笑非笑,盯着张永,好像对张永说的话抱有一定怀疑。
张永急了:“现在马上就要回到京城,很多事需要即刻定下来,沈大人您若是不想让咱家当这位子,到底属意谁?还是说已经有人暗地里跟沈大人您达成某种约定?咱家表达的诚意尚还不足吗?”
沈溪道:“身为外臣,本官本不该牵扯进司礼监掌印人选选拔,但若拧公公都表示要支持张公公,本官自然也无话可说。所以张公公现在要做的,便是得到其他管事太监的支持,这比得到本官支持,要重要得多。”
张永没好气地道:“沈大人您不表态,旁人谁敢随便乱定?就连拧公公支持咱家,也是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沈大人您要知道,现在朝中很多人都盯着您,不但太后娘娘和内阁那帮人,还有六部七卿,翰林院的人……总归沈大人现在只是兵部尚书,未来可能执掌吏部,但终归没有入阁啊!”
“多谢张公公提醒。”
沈溪拱手道,“可是本官为朝廷办事,并不看是否入阁。”
张永道:“不入阁,意味着缺少话语权,咱家可以帮沈大人得到您不需要入阁便得到的便利,甚至比入阁还要管用……咱家这么说吧,若是将来不听从沈大人的号令,便天打五雷轰!”
沈溪摇头道:“怎么张公公还赌咒发誓起来了?”
张永叹道:“不然没办法让人相信啊!沈大人帮咱家一把,其实就是帮您自己一把,将来咱家定会将您当作上司,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马上要回京城,沈溪知道很多事的确到了布局的时候了。
旁人总针对他,若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实在太过被动,涉及司礼监掌印人选,可说是他反击的最好机会。
至于张永这边是否可信,暂时不是沈溪需要考虑的问题,总归有人上位,要么这个人跟太后一派亲近,要么跟谢迁亲近,最后便是他沈溪推举出来的人,不管谁当上司礼监掌印,都可能涉及擅权的问题,但现在朝中这么多派系,就算所有司礼监掌印备选中势力最强的小拧子,似乎也难以撼动现在的格局。
也就是说,再想出来一个跟刘瑾一样权倾朝野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要跟张苑势力相当,那也有很大的难度。
若张永有小拧子在背后合作,那的确由张永来出任司礼监掌印最合适不过,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张永从来未进入过司礼监,他也并非是皇宫执笔体系,一下子就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是否能服众存在巨大疑问。
沈溪望着张永那真诚的目光,笑了笑道:“看来本官没有回绝张公公的理由。”
张永一听有戏,就好像是坚硬的磐石终于打开了缺口,一旦沈溪首肯,那比任何人都有效,毕竟这次司礼监掌印选拔是由沈溪提出的,最后决定权就算不是沈溪,也八九不离十,沈溪越是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张永心里越就没底。
张永道:“沈大人只要能体谅咱家便好,咱家以后会多帮沈大人做事,沈大人即便不在内阁,也能支配咱家做事。”
沈溪摇头道:“司礼监负责的,乃是替陛下朱批用印,那是陛下意志的体现,照张公公的说法,本官成什么了?其实本官根本想不到能帮张公公你什么忙,但既然张公公觉得本官有这个本事,那本官暂且答应下来,站在你这边。”
“好,好!”
张永非常欣慰,这么一来他多了几分跟小拧子谈判的资本,原本因为出来找寻皇帝而有些破损的关系也可以修补。
谁能得到沈溪的点头认可,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算坐稳了一半,张永觉得自己成功在即,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张永道:“咱家还为沈大人准备了一份厚礼,等回到京城后便送到沈大人府上,必不会让沈大人失望。”
沈溪摇头道:“礼物便罢,无功不受禄,本官不觉得能帮到张公公多大忙,张公公想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还是多去获得宫里那些管事太监的支持,比本官的支持更有效,说到底本官不过是局外人。拧公公那边,你最好多去说说。”
张永笑道:“其实有沈大人的支持,拧公公绝对会站在咱家一边。咱家感激沈大人的信任,唯一能做的就是多为沈大人办事。以后司礼监遇到任何要紧事,咱家都会亲自跟沈大人您知会……”
到最后张永也一直在强调他对沈溪的忠诚,俨然将沈溪当作顶头上司看待。
沈溪神色平淡,似乎并未将张永说的话太当回事。
……
……
张永见沈溪,可说是神神秘秘而来,偷偷摸摸而去。
这次他直接去见小拧子,在得到沈溪支持后,他便觉得自己有恃无恐,不需要再跟小拧子讲什么道理。
此时的小拧子本想到作为临时行在的守备衙门后院伺候朱厚照,但朱厚照却根本不需要有人在旁侍奉,到了紫荆关这样相对繁华的关城,沉迷于酒色不能自拔,就连江彬也只能在外面守着。
自从朱厚照带着江彬出游后,小拧子便发现自己成为了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让他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寒意。
等人进来通禀张永求见的消息,小拧子这才回过身,垂头丧气地走出官衙门口,但见寒风中的张永正搓着手,缩着头在外面屋檐下等他。
“拧公公,您可算出来了。”张永笑着迎过去。
紫荆关内,到处都是岗哨,这里的险峻程度不如居庸关,但城内的居民数量比居庸关多一些,民用设施也较多,朱厚照住的守备衙门占地有好几十亩地,比起出征时入住的居庸关隆庆卫指挥使衙门大多了。
小拧子皱眉,随张永走到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对方:“张公公有事?”
“有事,有很重要的事。”
张永眉飞色舞地道,“咱家之前去见过沈大人,沈大人已首肯,支持咱家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不知拧公公您如何看?”
小拧子不耐烦地道:“沈大人会答应支持你?你可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张永道:“拧公公若是不信的话,不妨去问问沈大人,这件事千真万确,拧公公觉得咱家敢拿这么大的事情信口开河?”
小拧子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心想:“之前不管我怎么求沈大人,沈大人都选择袖手旁观,为何张公公去求见却如此管用?莫不是沈大人从开始就未曾打算提拔我,而一直就想提拔张永?”
小拧子道:“沈大人答应又如何,他终归不是最终做决定之人,为何张公公看上去如此高兴?”
张永道:“拧公公,咱们之前不是商议好了么,你我结盟,以后有什么事咱家都听你的,若遇到悬而不见的大事,便听沈大人的吩咐,如此一来,咱们不就利益捆绑,同气连枝了么?”
小拧子没好气道:“司礼监掌印做事,需要三个人参议不成?谁坐上这个位置,谁就有话语权,况且司礼监掌印不过是帮陛下办事,你还真打算跟刘公公一样,把所有权力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张永听出小拧子不配合,赶紧道:“拧公公切勿着急,若有不妥的话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其实咱家来就是通知您一声,也好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行了,咱家知道了!”小拧子不耐烦道。
张永问道:“那拧公公,之前咱商议好的,关于合作的事情……?”
小拧子板着脸道:“只要你张公公不背信弃义,咱家就不会违背之前的诺言,但前提是沈大人必须支持你,否则的话……哼哼!”
小拧子表现得很强势,说完后头都不回往衙门内去了,留下张永半天没回过神来。
……
……
小拧子非常郁闷,觉得自己很难相信谁。
“在陛下面前办事可真累,没一个值得信任的,沈大人之前说谁都不帮,但一转眼却又跑去支持张公公。”
小拧子非常懊恼,随即想道,“倒是丽妃那边,似乎一直都有扶持利用我的心思,我若是听从她的意思行事会如何?”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随从进来,到了小拧子跟前道:“拧公公,沈大人派人请您过去,说是有要紧事商议。”
小拧子一怔,本想直接拒绝,但想到沈溪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若沈溪真要请他过去的话,很可能涉及司礼监掌印人选的问题。
“知道了。”
小拧子往朱厚照住的后院看了一眼,知道难以靠近,在没有机会面圣的情况下便收拾心情出门去见沈溪。
到了沈溪住的小院外,由朱鸿引路,带着小拧子入内,没等进屋便见里面亮着灯,似乎沈溪还在处理公事。
小拧子未等往里走,沈溪已主动迎出来,小拧子赶紧上前行礼:“见过沈大人。”
说话时,小拧子声音有些哽咽,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沈溪诧异地问道:“拧公公为何如此沮丧?”
小拧子望着沈溪,悲从中来,问道:“沈大人,您之前说了,不参与司礼监掌印人选的角逐中来,为何现在食言了呢?小人听张公公说,您选择支持他竞争司礼监掌印之位!”
说话时,小拧子越发难受,眼泪都流下来了。
沈溪有些诧异:“张公公不是说拧公公你选择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登上司礼监掌印之位的吗?既如此,那我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支持他呢?这不,我心存疑虑,便请拧公公过来问个清楚。”
“哼,他就是个骗子,当时小人是想支持他,但之后他便吹胡子瞪眼,不把小人放在眼里,当时便觉得他可能被什么人挑唆,以为找到到沈大人作靠山,才会如此,现在看来他就是招摇撞骗之徒!沈大人,您怎能相信这种信口雌黄的家伙呢?”
小拧子一个劲儿地攻击张永有多无耻,但却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从一开始选择支持张永的人就是他。
当初在蔚州城时,小拧子权衡利弊后选择支持张永,可一旦涉及具体扶张永上位的问题,又有些不甘心了。
说到舍弃这个问题,小拧子无法做到洒脱面对。
沈溪道:“如此说来,拧公公未曾给张永定下任何盟约,然后他就在本官面前信口开河?”
“这……”
小拧子见沈溪脸色转冷,隐现怒容,马上想到其实自己是跟张永谈过具体细节,连忙道,“小人说了,之前是有意支持他,只是后来他先反悔……”
“他如何个反悔法?”沈溪问道。
小拧子支支吾吾:“在找寻陛下途中,他给小人甩脸色。”
沈溪叹了口气,摇头道:“如果只是一点小小的恩怨纠葛,拧公公实在不必往心里去。若拧公公你想自己来当这司礼监掌印,怕是没人能抢,如同之前本官所说,你拧公公真的想坐上这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