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心满意足。
手头上突然多了大笔银子,这意味着他又可以任意挥霍。
张苑这边则比较郁闷,心想:“之前给陛下十万两银子,这才不过两三月时间就消耗殆尽,这不过是陛下花出去的零花钱,大头用度还是从内库拨付的……我上哪儿再给陛下找那么多银子?现在户部有了大笔存银,陛下从户部调银子不算,还要让我继续想办法筹集,难道我伸手跟大侄子要?”
朝廷内一时间很是热闹。
朱厚照开朝议,还问出个天大的秘密,朝廷突然间就变得富裕起来,至于省钱的事暂时可以缓缓,很多衙门都觉得朝廷现在既然有银子了,可以将原来的预算适当提高一些,各自怀着回去增加用度的心思,准备再跟朝廷上奏。
就算有些事不能明着说,也可以暗地里进行,比如说原本没有列入计划的事情要赶紧加进去。
银子放在户部库房,自己的衙门不用,也会被别的衙门占用,就算弘治朝一直被人称之为中兴盛世,但朝廷的府库也留不下什么存余,这次突然多这一千多万两银子,好像是专门给各衙门解决困难用的。
工部一用就是一百万两,军费一下子又划拨出两百万两,眼看就只剩下八百多万两,如果不把握住机会,自己连口汤都喝不到。
入夜后,小拧子带着朱厚照的吩咐从皇宫里出来,他并非是去见沈溪,而是去跟豹房的人说晚上会在宫里重开宫市。
至于原本忙着筹备皇帝纳妃事项的高凤,得到收到张太后传召,心急火燎赶去永寿宫。
高凤忐忑不安,他非常不想去见张太后,因为有些事不好对张太后交待……皇帝跟太后的命令产生冲突,他暂时只能听从皇帝的,毕竟皇帝高于一切,太后就算再尊贵,也只能排在后面。
“高公公,这两天你为何没过来给哀家请安?是有什么要紧事在做吗?”
烛光下,张太后高高坐在椅子上,旁边还端坐个夏皇后,这让高凤意识到有些事更不能提及,否则的话自己就等着去朱厚照那里领罪便可。
高凤道:“陛下安排司礼监做一些事,老奴未能腾出时间前来领命,请太后娘娘见谅!”
张太后冷声道:“连来请安的空暇都抽不出来?那是什么要紧事,能跟哀家和皇后说说吗?”
高凤不知该如何应答,心想:“陛下要迎娶沈大人妹妹的事迟早会泄露出去,若我现在跟太后说谎,用不了多久谎言就会被揭穿,到时候在太后面前我也再不会得到信任。”
想到这里,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谎,但又不能把朱厚照的吩咐说清楚,只能苦着脸说道:“太后娘娘请宽赦老奴的罪过……是陛下吩咐下来,这件事不得跟任何人提及,否则……便要严加法办。”
张太后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很忠心哪!”
这话明显带着一抹讽刺意味,高凤就算听出来了也没办法,对他而言这会儿最重要的是能把事情搪塞过去,赶紧跪下来磕头:“老奴对陛下和太后娘娘忠心耿耿,但是陛下一再吩咐不得泄露消息,老奴不敢忤逆。”
张太后厉声喝道:“不就是皇上要纳沈卿家妹妹入宫之事?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哀家说说?”
“啊?”
高凤吃惊不已,他没料到张太后一语中的,直接就把事情说出来,心里马上想,到底是谁把这消息泄露给张太后的?
高凤有些发怵:“太后跟皇后婆媳情深,现在陛下要迎娶沈大人的妹妹,看起来是好事,但太后岂能不给皇后做主?现在事情没落实,太后一旦出面,肯定会设法阻挠,我怎么跟陛下交待?”
高凤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不断磕头,嘴里喊着“请太后娘娘恕罪”。
说了半天,到最后张太后似乎心软了,道:“你起来说话吧。”
高凤仍旧跪在那儿,好在停止了磕头。
张太后叹道:“哀家也知道你忠心,这是皇上的吩咐,跟你无关。不过这两天皇上回宫,倒也是好事一桩,看来你们平时在皇上跟前办事还是卓有成效的。”
高凤一点居功的心思都没有,他很清楚皇帝回宫完全是受沈溪胁迫,他这样的老太监不在旁助纣为虐已是好的。
张太后道:“现在纳妃之事,你们司礼监筹备得怎么样了?”
高凤心里在想:“太后娘娘不但知道纳妃之事,还知道是由司礼监来具体筹备相关事宜,或许还知道那些家伙安排我来负责……看来想隐瞒已经不可能了,根本就是那几个家伙泄的密!”
高凤道:“还在筹备中,陛下有吩咐,所以不敢来跟太后娘娘说。”
张太后叹了口气道:“皇上要收拢沈卿家,纳沈卿家的妹妹为妃,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皇后,你别多想,皇上对你还是非常尊重的。”
张太后居然开导起旁边的儿媳,多少让高凤松了口气,高凤心想:“好在太后娘娘有远见卓识!”
夏皇后被张太后提点,一脸茫然,她根本就不知要进宫的是什么人,至于张太后口中的“沈卿家”是谁,她也不太了解,隐约记得每次到张太后这里来,都有人会有意无意地提到这个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有些天然呆,一遇到不太明白的事,便支着头想事。
张太后早就习惯了儿媳的性格,回头看着高凤道:“这件事有先跟沈卿家说过吗?”
高凤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吩咐,任何人皆不得将消息外泄,老奴一直都在忙着准备事项,准备明日便跟陛下启奏,沈大人那边没有任何通知,也是怕沈大人会直接拒绝。”
张太后多少有些不满:“让他妹妹进宫,这是陛下的恩典,莫非还辱没了沈家不成?”
高凤不知该如何接茬,心里在想:“感情太后娘娘是支持这桩婚事的?”
张太后又道:“赶紧去安排,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哀家说一声,哀家会尽量提供帮助。哀家不会跟皇上说什么,这件事你赶紧去办吧。”
“是,太后娘娘。”高凤磕头道。
张太后多少有些不满:“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先跟哀家说,别等哀家问你,难道哀家还会害你不成?”
高凤再次磕头:“老奴谨记。”
……
……
高凤回到司礼监时,浑身都是冷汗,拍着胸口缓了口气道:“该死的,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
正说话间,张苑从乾清宫方向过来,高凤吓得又是一激灵,站起身给张苑行礼,张苑冷冷瞥他一眼道,问道:“怎么?做贼心虚?”
高凤可不敢提及去见张太后的事,只是尴尬一笑,问道:“张公公为何不早些回去歇着?”
张苑没好气道:“平时陛下住在豹房,做奴才的需要在豹房伺候,可以不回宫,但现在陛下就在乾清宫,你让咱家怎么回去?”
张苑自己也很郁闷。
自从当上司礼监掌印后,他可以随意出入豹房,也可以随时回家歇着,等于是有了人身自由,而对于大多数太监来说,皇宫就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囚笼,他们必须要在里面生活一辈子,老了后才要看是否有机会出宫门。
高凤又是尴尬一笑:“不回去也好。”
张苑冷声道:“陛下说要迎娶沈大人的妹妹,高公公你筹备得如何了?”
高凤道:“现在还不知,陛下准备将新贵人安置在何处,是在宫里,还是在豹房?”
张苑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宫里!你当这是宫外那些没品阶的贵人?这可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妃子,要不然的话……沈大人首先就不答应!”
“话是这么说,但陛下没具体定下来不是?”高凤面色间有些为难。
张苑道:“这事儿咱家说的也管用,就是安排新贵人进宫,一切按照皇贵妃的待遇去准备,明日一早就要去跟陛下提请……若你办事不力的话,看咱家怎么收拾你!”
或许是张苑没有留在司礼监办公的心思,说完这话,便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高凤则苦着脸,坐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
……
……
豹房内,小拧子跟丽妃见了面。
丽妃已有两天没见到皇帝,本来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明明前一日朱厚照才留她在寝宫侍寝,之后还说晚些时候会找她,谁想转眼皇帝便回了宫门,第二天还不出宫,现在又让小拧子前来知会以后都不在豹房留宿,又谈及纳沈亦儿进宫之事……
丽妃的情绪终于爆发,抓起桌上的东西便丢在地上。
“岂有此理!”
丽妃怒气冲冲骂了一声。
小拧子道:“娘娘息怒。”
丽妃怒视着小拧子:“都是沈之厚所为,是吧?他可真有本事,随便说句话,陛下就会听从,现在连长久不回的皇宫也回去了,以后吃喝玩乐也不到豹房来,感情这豹房只是他偶尔来看看的外宅,本宫要在这里独守空闺?”
小拧子摇头道:“娘娘,也不是这样,这不陛下要安排人手往皇宫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