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先说赞同,又说要从长计议,如此反反复复让张苑意识到什么。
张苑道:“陛下莫不是对沈尚书修建新城的目的有所疑虑?若陛下不放心的话,大可派人去监督便可。”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不过是在长江口修造一座新的卫城,朕有何不放心的?只是若真要修造城池,可能沈尚书就得长久留在江南,那朕岂不是要很久见不到他?本来平倭寇之事就不该派他去,这一来二去出征一回就半年多将近一年,这次加上修城怕是要有个两三年才能回京……”
本来张苑考虑到朱厚照可能是对沈溪有所猜忌,才说修城之事可以再议论一下,听了这番话,他觉得朱厚照对沈溪的宠信简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心道:“正好沈之厚自己要修城不回京师,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何不成全我那大侄子?他想修城就一直在那儿修,一辈子别回来最好。”
念及此,张苑更加坚定主意,务必要让沈溪留在江南,当即道:“陛下其实不用心烦,就算沈尚书在南方,陛下不也可以偶尔去江南游历,又或者将沈尚书召回京师述职?这些都不成问题。”
朱厚照想了下,心里虽然还有疑虑,却微微点头:“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正好朕在京城闷得要命,回头就跟皇后一起去江南走走,正好可以欣赏一下沿途的美妙风光……朕可是有好些年没去江南了。”
“是,是。”
张苑嘴上应着,心里却纳闷儿……他知道皇帝说的皇后只会是沈溪的妹妹沈亦儿,也就是沈皇后,他实在搞不清楚怎么现在皇帝对沈皇后如此宠爱?
朱厚照道:“那建造新城之事,就按照沈尚书说的办吧,一概应允便是。”
朱厚照想到自己可以去江南游玩,便对于沈溪修造城池没了任何意见,也不需要回头再议论了。
张苑提醒道:“陛下,沈尚书上奏中提到,要将出征将士的家眷送去江南,您看此事……”
本来朱厚照都要起身离开了,听到这话又重新坐了回去,仔细思考之后,若有所思道:“本来出征将士不能携带家属,这是大明历来的规矩,不过朕想到这次平倭寇消耗时间太长,要先建造城池,再造船厂,最后才是造船,加上战备和训练等等……没个三年两载完不成,那就把前线将士的亲眷送去江南吧。”
张苑道:“陛下,不知家眷是全送过去,还是……部分?”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这种事还要问朕?自然是血脉至亲,比如说父母妻儿,难道七大姑大八姨也要带?不过暂时别管这些,先修城和造船吧,住的地方还没着落呢,就直接把他们的家眷送去,露宿荒郊野外吗?”
“还是陛下思虑周到。”张苑恭维道。
朱厚照板着脸,小眼睛里透露出一抹得意:“朕虽然比不上沈尚书的才能,但怎么说也是名师出高徒,朕难道连这基本的事情都想不透彻?先将修造城池的事批复下去,至于选址和用度……酌情跟户部商议,沈尚书的意思是通过海外贸易赚取建造城池的费用,不过这种事始终要以朝廷调拨为主……”
张苑再问:“那陛下,以何名义调拨帑币?”
朱厚照站起来,这次没打算再停留,临走前甩下一句:“以修造行宫的名义!”
……
……
朱厚照铁了心要造新城,好像在他眼中那已不是普通城池,而是他在江南的一处行宫,是随时可以过去寻欢作乐、游戏人间的胜地。
有沈溪给他打理,朱厚照非常放心,甚至连具体细节都不跟张苑交待,好像什么事只要吩咐下去,沈溪就能领会他的要求,完全帮他把一切都给打理好,不需要他这个皇帝劳心劳力。
既不用动脑子,不需耗费精力,就能在江南多一处好玩的地方,除了沈溪长久留在江南让他有些不爽外,别的都是朱厚照愿意接受的。
张苑领会朱厚照的意思后,赶紧回去准备朱批,刚出乾清宫大门,便见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兴匆忙而来,见到他后一把拉到一边:“张公公,谢大人要见您。”
“谢于乔?”张苑皱眉问道。
李兴点头:“正是谢阁老。”
张苑冷笑不已:“还真会挑时候……若是咱家所料不差的话,他来说的是沈之厚打算在江南修造城池之事,不过这件事陛下已有交待,可不是咱做奴婢的能干涉的。”
李兴惊讶地问道:“朝廷要新建城池吗?在哪里?”
张苑没有回答李兴问题,反而问道:“不知谢阁老人在何处?是在内阁那边等候,还是说……”
李兴道:“就在乾清门外,不过听说先去了张公公您在皇城外的私宅,没见到人才过来的……您是否去见呢?”
张苑一甩袖:“当然要见,这可是关系朝廷安稳的大事,难道咱家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不过不是在乾清门外,而是在司礼监!咱家先从月华门、精一门回掌印房,你等一下去见谢于乔,说话委婉点,咱们一切公事公办!”
……
……
张苑在司礼监掌印房接见谢迁,这里是张苑自己的地头,谢迁来此显得非常不合规矩,被人知道上疏弹劾的话或许会被皇帝降罪。
不过对于谢迁来说没有任何可惧怕的地方,连皇宫內苑他都去过好几回,更别说是来一趟司礼监掌印房,以前他也同样来过,只是这次他对张苑算是有事相求,所以不能拿出太过强硬的态度,所以才会在乾清门外等,不然的话他早就来了。
“谢阁老有何吩咐,尽管直说便是。”
张苑对谢迁很客气,但也只是保持面子上的客气,在见面简单的寒暄过后,张苑笑盈盈问道。
谢迁从怀里拿出之前沈溪上奏的原本,呈递给张苑:“张公公看看?”
张苑道:“这是……?”
谢迁耐心解释道:“兵部沈尚书,也就是沈国公,跟朝廷提出要在沿海修造新的城池,并且要在城内造船,还有屯兵和操练,甚至连兵器都在这座城市里自行打造,俨然是国中之国。”
“有这等事?”
张苑装作惊愕的模样,打量谢迁,问道,“谢阁老,这修造城池可是大事,多少年都没人提出如此请求,银子从何调拨?”
谢迁好像找到知音人一样,点头不迭:“老夫正是担心府库不足。”
张苑话锋一转:“不过想来,沈大人于江南平乱耗费时间太过长久,听说要造的都是大型海船,不是普通船坞能停泊得下,就算是在沿海之地造船,也需要保护,修造一座城池来保护船厂和工匠……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方法。”
谢迁听到这话,心想:“或许张苑只是因我不肯对他有所承诺和贿赂,而故意出难题来刁难。”
谢迁道:“要造船,何处不可?大船再大,难道有十几米吃深?就算有那又如何?沿海又不是没有卫城给他驻兵,何至于要另行修造?朝廷哪里来的银子给他修城?”
张苑笑了笑:“此话有理,不过谢阁老不该对咱家说,咱家对此不甚明了,若是可以直接进言到陛下处……”
谢迁眼睛里多了一抹精光,一脸热切地问道:“张公公可否帮忙通传?”
张苑直接摇头:“之前或许可以跟陛下提及此事,但现在……万万不可。咱家不欺瞒谢阁老,沈大人上奏时,故意将上奏一式两份,一份就在谢阁老您手上,另外一份已上达天听。”
“这……”
谢迁意识到自己出手慢了,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之色,但他仍旧抱有希望,问道,“陛下是如何批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