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顿医生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他握住加尔文的那只手好像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看,那个孩子还在那里呢。”
年迈的男人抬起手,食指对准了那座旧沙发。
加尔文顺着霍尔顿医生的指尖朝那里望去——然后他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看到了一团干瘦的,暗褐色的不明物正趴在他的客厅里。那是一个人,一个因为脱水和干燥已经变成了木乃伊的人,然而它的身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不完全像是人类:它的身体被拉长了,就好似它那由皱巴巴皮肤和干枯肌肉组成的*在某个时段变成了橡皮泥,一只顽皮的手将它前后拉伸成了普通人的两倍长度。
也正是因为这样,木乃伊看上去异常的细瘦。它的下半身依然埋在黑暗狭窄的沙发下面,而上半身却已经搭到了客厅的中间——它保持着一个直直向前伸手的姿势僵死在了那里,每一根手指都绷得紧紧的。
因为面部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木乃伊的下颚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张开,凹陷的黑色眼眶被拉伸成了长椭圆形。
剧烈的痛苦和绝望直到这一刻似乎依然残留在它的身上,并且通过它传递给了加尔文。
“不……不……”
加尔文几乎快要无法喘息。是他的错觉吗?忽然之间,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是那样的寒冷,那样的凝重,他开始不停地打战。
“你并没有疯。这就是那个孩子,他没有消失,他只是在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逐渐饥渴绝望最后被它榨干灵魂。实际上,他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霍尔顿医生在这一刻却显示出一种可怕的残忍来,他强行拖着无法动弹的加尔文一步一步朝着那具木乃伊走去。
“这是你即将面对的黑暗,好好看着他,我的孩子,你得坚强起来。魔鬼正在靠近你,而门就要开了。”
加尔文已经清楚地看到了比利,那具木乃伊的脸,那空洞的目光和风干皮肤下的头骨,还有它黑洞洞的喉咙。
忽然,一只乌鸦猛地从它的口里冲了出来。
“啊——啊——啊——”
那只鸟扑扇着黑色的翅膀发出了沙哑的惨叫。
……
……
……
“不不不不不——”
加尔文在自己的尖叫声中骤然惊醒。
他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直到几分钟后,他那已经完全失控的心跳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他的手机被压在了枕头下面,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铃声听上去格外的奇怪和诡异——倒是难怪这段声音也会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加尔文揉着自己剧痛的太阳穴艰难地爬了起来,整个房间冷得简直像是冰窟。他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的号码属于艾扎克。手机右上方的时间显示的是下午两点。
好吧,现在他的头痛也有了解释。
“嗨,艾扎克——”
“老天,你的电话可真的太‘容易’打通了。”
……
加尔文接了电话,同时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温度控制器前——屏幕上显示的是59f——比空调理论上能够达到的最低温度还要低上几十度。
“搞什么鬼?”
加尔文皱着眉头瞪着那个数字,他在控制器上用力拍了两把,几秒钟后,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71度。他听到头顶通风口里风扇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之后,稍显温暖的空气从通风口喷了出来。
“……嘿,加尔文你在听吗?”
加尔文给自己裹了一条毯子,又踱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咖啡,直到这个时候艾扎克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才确确实实地进到他的耳朵里。
“抱歉,空调又出问题了——我刚才完全没法专心。”
加尔文说。
“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唔……做了一个噩梦。”
加尔文的话头顿了顿,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忘记刚才那个噩梦的具体内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梦,那种冰冷的恐惧直到现在都还残留在他的身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