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鹿自顾自地忙着整理自己的塑胶手套,当他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出一种奇异的优雅,宛若一位从旧时代走出来的贵族,在现代社会你已经看不到这种人了,真正的贵族是需要人的血与肉还有灵魂来供养生存。在伊莫金的咆哮面前,红鹿的脸上面无表情,不过年迈的教士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种高高在上的藐视。
从十五年前的那一夜开始已经过了这么久,伊莫金的心脏重新开始因为强烈的情绪而开始跳动。
怦怦,怦怦,怦怦——
他脖子后面的肌肉就像是抽紧一样开始抽动起来。
嫉妒。
如果要说那种情绪是什么的话,伊莫金会这么称呼它。多年前的死囚室,当红鹿含住那位天使的指尖时,那种几乎快要把他的内脏都蒸发干净的炙热的情感就是嫉妒。
他嫉妒红鹿嫉妒的发狂,他在自己已经逐渐开始走向腐朽的时候才得以窥见上帝遗留在人间的宝藏的一角,而红鹿,这个污秽的男人,却在他的面前偷窃着属于他的那份恩赐。
当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红鹿依旧保持着那副年轻而英俊模样的时候,伊莫金感到了心中盘踞的毒蛇苏醒了,他知道那是恩赐的作用,他可以从红鹿的身上有依稀嗅闻到天使的气息。
伊莫金瞟了一眼墙壁——正对着十字架的那面墙上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而十字架正好落在镜面的正中心。现在,那面镜子里逐渐浮现出了只有他才可以看到的朦胧光辉。
伊莫金感到自己的身体重新被填满了,那种得意与满足重新在他的心中小溪一般流动。
红鹿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完毕,他抬起头,看向伊莫金留。他的状态已经发生了变化,瞳孔缩成了很小的一点,那鲜红的咧开嘴唇中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微笑了起来。
“我之前尚且还残留有疑惑。”
红鹿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缓慢说道。
“但是现在一切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你可以窥探到他的存在,对吗?”
伊莫金干瘪的皮肤下面流窜过一阵冷意,他挑衅地朝着红鹿嘶嘶叫唤:“事实上,我可以做的远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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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使离开后的最初几年,伊莫金只是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在祈祷中变得越来越虔诚,他在那个时候还保持着一种,蒙昧的迟钝,并没有察觉到天使对他的恩赐已经降临在了他的身上。他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幻象,关于他自己,也关于其他人。
有一天早上他在刮胡子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老友在车祸中被撞得稀烂的脸,血滴答滴答溢满了整面镜子,新鲜的,热乎乎的血沿着镜子的边缘向下流淌。
他吓了一跳,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洗手台里残留的血迹,还有镜子里自己惊慌的眼睛——他以为自己出了问题,直到半年后,他的那位老朋友真的如同镜子里显示出来的那样被撞成了一只烂乎乎的南瓜。在葬礼上他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没有人直到那是因为激动而非是悲痛。
在接下来的很多年中,镜子里又出现过好几次幻想,当然,伊莫金更加喜欢称之为“神启”。他预知到了总统的换届,同事的身亡,自己被原本的教会开除……哦,最后这件事情让他气得发疯。
在镜子上出现这个场景时,他在愤怒中直接抓着漱口杯朝着教会负责人那张恶心的猪脸砸了过去。
那神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那位负责人在镜子中被他的杯子砸成了碎块——几个月后,当伊莫金递出辞呈决定全身心地加入降临派后,负责人一个静谧的晚上忽然飙出了鲜血。
他在自己妻子和女儿的面前变成一堆碎肉块。碎得就像是伊莫金已经换掉的那快镜子。
伊莫金终于发现自己可以做到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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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是被特殊对待的。”
红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冷漠地看着伊莫金,一种邪恶的火焰在他的眼底燃烧了起来。
“但是你不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点,你或许有点小聪明……但是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他朝着伊莫金走去,幽暗的灯光在他的背后留下了影子,只是那道浓黑的影子比正常人应该有的影子要庞大太多,
它们就像是扇子一样张开,黏在地板上,在边缘处你似乎可以看到一只狗伸长了脖子,露出了獠牙。
红鹿拿出了一根长长的,银色的德国产锯条。
伊莫金胸有成竹地慢慢后退,引导红鹿走到镜子的范围内。
他朝着镜子里飞快地瞟了一眼,然后发出了“唔”的一声。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插着手,微笑着站在镜子里。
那个人看上去几乎与红鹿一模一样,然而在看到他的瞬间,面对红鹿并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的伊莫金却被一种强大的恐惧摄取了。
那个男人不是红鹿。
红鹿是人类,而那个男人不是。
那个男人是……
“不——”
他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