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所指并非别人,说的就是刘成。
去岁抵达南京,刘成便被马国柱安排住在了此地。按理说,江浙明军少有的叛将,满清朝廷自当要重视一二。但是他叛降时的官职太低,一个小小的训练官而已,即便是当初的官职,也仅仅是个游击将军,能够接触到的内幕情报实在是少之又少,随着胡全才等人在广信府兵败的责任得到减缓,他也就渐渐的被人所遗忘。
到了这一次郑成功千里奔袭南京,刘成倒是被马国柱想了起来,但却是让人将他看得更紧了。毕竟这是个叛将,既然能够背叛陈文降清,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此危局选择背叛满清降了郑成功呢。
“小人刘成,拜见王爷。”
刘成拜倒在地,济尔哈朗却并没有让他起来,反倒是对他冷笑道:“你的旧主,这两年很是风光啊。”
此言一出,刘成登时便是一身的冷汗直流,咽了口唾沫他便向济尔哈朗说道:“小人如今只知一心一意效忠大清,早已与浙匪没有丝毫关系,还望王爷明察。”
刘成言之凿凿,磕头更是触地有声,济尔哈朗原本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只是吓唬吓唬才好挤出更多有用的东西确是如今的第一要务。
“忠诚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威使到了,济尔哈朗便让刘成站起来回话:“那你就说说,你知道的浙匪的内情,勿有任何遗漏!”
“以小人之见,浙匪所持者,无非是其步兵方阵!”
………………
济尔哈朗赶到南京,谁也没见,先是与马国柱密谈了片刻,便招来了那个降将刘成。至于南京一战的功臣们——昂邦章京喀喀木、江南汉兵提督管效忠、固山额真刘良佐以及苏松提督张天禄等人,则尽数在门房里大眼瞪小眼。
这四大位,官职都不低,而且可以说是对于南京城防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过在济尔哈朗的八旗军抵达后,他们的作用登时也就缩水了。无他,兵力尔。
江南江宁左翼四旗剩下一两百人,其中还算上了弓匠之流;江南的汉军旗在镇江一战几乎全军覆没,管效忠这个提督能直接命令的军队大概还不如个游击将军多;刘良佐的汉军八旗是那一战的功臣,可也只有五六百人,在面对郑成功的殿后部队中还损失了不少;剩下的张天禄,大军已经赶回苏州府协防了,带在身边的也就一众亲兵。
总而言之,比起济尔哈朗带来的这一万多的大军,他们的用处已经下降许多,战战兢兢还是免不了的。
只不过,人比人,总有个高下。张天禄是功臣,今年也没有打败仗,自是不慌,担忧的也只是功赏和接下来的战事,但其他三人却各有各的毛病,济尔哈朗见他们时的态度就将会决定他们的胜死!
四个人从上午进了济尔哈朗的行辕,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午饭时济尔哈朗的亲兵倒是让下人给他们送来了一份,脸皮最厚也最是忧心的刘良佐大额的会票递过去,结果只换来了句济尔哈朗还在和刘成聊天就什么也没有了。再给银钱,人家也不要了,就仿佛是这句话不给银钱都可以告诉,但别的就算是给了有不会说似的。
太阳落山,亲兵又来了,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先住在行辕,济尔哈朗和刘成还没聊痛快,但什么时候聊完也不一定,所以让他们住在行辕里随时等候召见。
各怀心思的四个人住进了行辕,身边只有有限的几个亲兵,但是一整夜过去了,济尔哈朗却始终没有召见他们,反倒是刘成早在他们入住时就已经离开了行辕,返回到马国柱此前给他安排的居所。
第二天一早,刘成前往行辕。不过这一次,在门房里等着的却变成了他,因为济尔哈朗还在接见那四个昨天遭逢冷遇的清军大帅。
“张提督是此番击退海寇的功臣,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要张提督的画像送到御前以供御览。”
“这,这可怎生是好,奴才形容粗鄙,实在入不得皇上的法眼啊。”听到这个消息,张天禄兴奋的已经不能自已,就像是个未经世事的雏儿一样,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张天禄的这一番表现看在济尔哈朗的眼中,后者很是满意,对皇权的尊崇,说明此人心中满清依旧是他效忠的对象。况且此前也曾击退了郑成功,在此之前更是在江南大肆屠戮过抗清义军,依着陈文的性格,落到江浙明军手里也是死路一条,看来应该是个可以信得过的绿营武将。
“本王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如今在陕西做总兵官?”
“正是。”
“嗯。”济尔哈朗点了点头,继而抛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兄弟二人皆是忠臣良将,不错,不错,本王愿意为你上疏皇上,许一宗室与汝子为妻。”
这颗深水炸弹却是一下子就将张天禄给砸蒙圈了,他和他的弟弟陕西汉羌总兵张天福都是豫亲王多铎南下时抬进汉军镶黄旗的汉军旗人,是八旗的自己人,满清皇帝的奴才,与那些见了皇帝还要口称“臣”的汉人已经有了内外之别。
但是汉军旗说到底还是满洲、蒙古以下的第三等八旗,虽然汉军旗人不少,在清初的政治力量也不小,但是地位上比之另外两者却是相差良多。如今济尔哈朗却提出了要许一个宗室给他的儿子为妻,能够与宗室结亲,哪怕只是个红带子家的庶女也能够极大的提升他们这一家在八旗中地位。
换做是原本的历史,这样的好事可是根本不会落到他这等人身上的。但是此时此刻,满清的形势已经大不如前,这颗糖果虽然很甜,可若是连满清都完了,这些反倒是极大的罪状。
济尔哈朗如此,说是酬功,或者说是拉拢他这个良将,还不如说是将他们兄弟进一步捆上满清的战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天禄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但是济尔哈朗却还是看出了这个武将并没有彻底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砸蒙过去,反倒是在缜密的推算着其中的利弊。
眉头一皱,济尔哈朗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张天禄知道济尔哈朗已经不耐烦了,连忙拜倒在地,将这桩婚事应允下来,满脸的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