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官道边一处营寨遍地血腥,旗杆上的陈字大旗随风飘扬但营中守军伤亡惨重,一名士兵倒在烽火台旁其身后插着数支羽箭,后脑勺上的那支正中要害。
他已经断了气而右手紧紧抓着的火把也已熄灭,看样子是在即将点燃烽火示警时被人射杀。
两名身着黑色戎服的周军士兵走上前来,将其抬起走下血迹斑驳的台阶,营寨外有停尸地那里已经停了许多陈军士兵尸体。
“哎,倒是条汉子,中了几箭还挣扎着往上面跑,若不是那一箭正中要害恐怕就真给他点着火了。”走在前头的士兵说道,走在后面的士兵闻言也是点点头。
“阿果,你说燕矶那里如今怎样了?”前头的士兵又说道,走在后面的士兵则走了神,待得对方又说了一次后他才回过神来说燕矶定然无事。
“官军在燕矶扎的营寨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你觉着陈军能攻进来?”那士兵笑着补充道,他正是先前一心投军如今如愿以偿的张须陀。
张须陀字果是今年虎林军招募的新兵,也是新入伍的士兵中少数几个有字的人,这年头能有字的人家境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并且大多读过书,所以他有了份额外的工作那就是帮同袍写家书。
帮同袍写家书不收钱但军中会额外发钱给提笔之人,张须陀凭着这份额外收入小赚一笔,几个月下来连同军饷倒是攒下不少钱,最后都带回家补贴家用。
“那是,上次我等驻守燕矶把攻寨的陈军打得屁滚尿流,想想真是痛快!”前头的士兵笑眯眯的说着,“希望这边的战事结束之后回去还有份去守燕矶。”
两人说话间走到停尸处将尸体放到地面,旁边有十余人正在挖坑为填埋阵亡者做准备,他们是幸存的陈军士兵所以在周军的监视下做苦力,也算是为同袍尽最后一份力。
两军交战在战事结束后胜利方会打扫战场,大多会挖坑将战死者掩埋,主要是为了防止曝露荒野的尸体腐烂发臭招来蚊蝇形成瘟疫,二来也是出于怜悯。
将心比心没有人愿意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虽然是个合葬坑但好歹有了着落,也免了遗体被蛇虫鼠蚁撕咬之苦。
张须陀和同伴刘葫芦站在坑边围观,看着那一具具面目狰狞浑身血腥味的尸体却无半点不适,他们从年初入伍到现在满打满算就七个月,但自从参加第一次南渡作战之后历经战火洗礼已经成长为合格的士兵。
虎林军的操练很累,练三日休一日的强度是其他军队罕见的,即便如此第一次南渡作战时他们也才当兵四个多月,亏得是新老结合的模式没有崩盘,随同大军作战打的又是不厉害的陈军所以新兵们很快适应了战场。
血腥的战场上,看着一个个活人嚎叫着挥舞手中兵器向自己冲来,看着他们死在自己枪下,看着同袍被流矢射中鲜血溅了自己一脸,一次次的血腥场景过后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以战代练”这是宇文使君在大会上的说法,而实际上的效果确实不错,第一次南下作战之后修整了一段时间,到得第二次南下时大家已经脱胎换骨不再胆怯,平日里苦练的各项技艺都能正常发挥。
阵亡的士兵有不打折扣的抚恤,立功的将士有实打实的奖励,违反军令的士兵有分毫不差的惩罚,正所谓奖惩分明于是大家别无旁骛一心只想着杀敌获胜立功。
张须陀读史记时知道战国时秦人闻战则喜,虽然虎林军还没有达到那种狂热的地步但是士兵闻战不怯却是事实,宇文使君指挥军队借着舟船之利袭扰江南陈军沿江烽燧哨堡,隐约有骑兵袭扰作战的效果。
尤其是三次巧夺武昌随后又撤退,活生生把武昌变成专坑陈军的陷阱,不但己方损失小而且俘获颇丰,分到巴州的数千俘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沟修水利,若是按照州衙的划若是真成了那么可耕作的田地面积可是要翻番的。
有田就有粮,有粮就有兵,兵打仗立了功可以分田所以不惧战,打了胜仗能抓来更多的俘虏去修水利,没了水患可以开荒所以又有更多的地。
想想那个应该和自己同龄的年轻郎君能如此练兵如此养兵,张须陀十分敬佩之际对于参战也是跃跃欲试,虎林军奖罚分明升迁都是看军功,虽然目前他的功劳还没到升任什长的地步但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