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凉也没有湖澈丹的心凉。
他根本没想到池月是有意离开的碧落谷,为的就是将门内的隐患引爆出来。而三大部主更是演得一手好戏,一听到宗主回归,立马调转刀尖围住了自己。这他娘的,除了亲自培养出来已经死伤殆尽的暗卫,他身边仅剩的队友居然只有镜娘。
哦,现在已经是跪友了。
“湖澈丹,你把夫人的行踪交代清楚,本宗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池月望着五花大绑跪在殿中的两人冷声道。
“回、回宗主......暗卫们一路追查到了江东,随后就失去了河不醉与夫人的踪迹。”
“风,你这边是什么消息?”池月转头问向风部的部主。
“禀宗主,风部也只截获到他们出了边关,后来血潮来袭,所有的线索便都断了。”
“出关了?”池月深深皱起眉。算算日子,燕不离都快生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你再去打探一下。”
“是。”
镜娘望着玉座上眉头紧锁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师兄竟然如此在意那个荡...啪!”
“妇”字还含在嘴里,她已经被池月隔空抽倒在地。
“镜薇,你最好祈求本宗的妻儿平安无事。”对方仿佛是在嚼着冰碴说话,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森冷入骨的寒气,“否则等你下了地府,我保证师父认不出你的模样......”
镜薇脸上高高肿起,空洞的眼中渐渐燃起了烈火般的恨意。
湖澈丹抖了抖。
“宗主,属下原本没想伤害夫人......是镜薇她非要......”
“行了,你以为你就摘得干净吗!”池月狠狠瞪他一眼,“本宗知道你野心勃勃,蛰伏多年,怎么这回就没沉得住气啊?”
大胡子低下头去:“镜薇她说您命不久矣,可能夺舍属下......我...害怕。”
“可你既然也进过密室,就应该知道只有修至圆满的魂器才能被夺舍。”
“其实属下已经修成了无生无灭......就是没敢表露出来。”
“还倒挺聪明。”池月凉凉一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道,“只可惜,就凭你这张脸,就算求本宗夺舍我也没兴趣。”
湖澈丹受到一万点精神伤害......妈的,原来他可以靠脸活着的?!
“宗主!”风部的部主刚出去又匆匆折反回来,跪下禀报道,“刚刚接到塞外传书,夫人于半月前...玉陨白沙堡。”
池月顿时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风部主跪着的腿都快酸了,等了良久才听到上方传来一个麻木的声音:“怎么...死的?”
“属下不知,飞鸽传书上只写了夫人亡故的消息。因白沙堡是正道地界,又因血潮之故打探不便,具体详情还不清楚,需等边关的领主二次呈报。宗主万请节哀。”
“知道了。”池月合起眼,缓缓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参与内乱者一律活埋,给夫人和少主陪葬。”
“属下尊令。”
“宗主,宗主!属下真的没想伤害夫人!看在我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的份上,求您网开一面吧!”湖澈丹连连磕头。
镜薇却狂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就算九泉之下,义父认不出我又如何?我能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可你呢?连自己孩子的面都见不上了哈哈哈哈......”
湖澈丹泪流满面,这疯娘们真他妈是猪队友啊......
池月拳头咯吱作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血红:“湖澈丹,正是网开一面,本宗才给你留了全尸。至于镜薇,处俱五刑后扔到后山喂狗!”
“宗主我不想死啊!”
“池月我咒你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克妻克子克父母,就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给本宗拖下去!”
湖澈丹的哭号和镜娘的叫骂声渐渐远了,殿中又恢复了空荡与寂静。正如很多年前一样,一个人的黄泉殿,一个人的不眠夜,一个人的不归途。
他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踏着清冷回到了卧房。轻轻揭开银灰的床帷,里面再也没有谁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大大咧咧的来一句:“池老魔,我又饿了。”
穿过石室,下至幽谷。看到梨树的枝头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实,才发现转眼已是一年。
——“你有没有常识?两个人不能分吃一只梨,不然就会分离......”
——“为夫许你一生一世,决不食言。池月从不信天命,亦不惧因果。人间百苦,万般禁忌,皆不能阻挡你我,否则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原来真的会分离。
原来是他太自负。
就算屠尽漫天神佛,又如何回得到当初?
“畜生!畜生!”衔环拍了两下翅膀,落在池月肩头。它骨碌碌的转着小圆眼,张开红色的鸟喙叫着:“锄禾...日...日...日当午......”
摸了摸它头上的白羽,池月轻笑一声:“都会说古诗了,□□得不错嘛......他还教你什么了?”
“铁床夜夜震!”
“......”果然教不出什么好鸟。
小木屋里的那张铁床倒还在,只是屋中被翻得一片凌乱。
池月挽着袖子,一点点整理,一件件归位,最后发现有一本书掉落在地上,封皮上落了灰,已经被人踩出了几道脚印。
他拾起来掸了掸尘,看到书名便摇了摇头。随手翻开几页,便有一页轻薄的信纸滑落出来。
展开一看,某人张狂不羁的字迹跃然入目:“池老魔,你家最近有点乱,老子出去避避风头。记得备好鱼和梨,等我和儿子回来吃。”
纸上黑色的墨迹忽然晕开,池月还以为屋顶漏雨了,向窗外一望才发现天上晴空万里。
抬手摸了摸脸,不禁哑然失笑。
魔者无心,故而无泪。心动而泪生,便不再是魔。
燕不离,你好大的本事。